第三章
了。
李文敏低头不语。秦飞越换了一身衣服,边系扣子边往外要走。
“你去哪儿,飞越?”李海山问。
“我回家住去,准备离婚。”
“飞越,不要走。”王妈妈连忙上去劝阻。
“飞越要回去住,让他回去住住吧。分开几天,两个人都冷静冷静。”李海山对王妈妈摆了一下手。他走上去轻轻拍了拍秦飞越的肩膀,“过两天,我让文敏去叫你。”
“爸,我走了。向南哥回来,代我问个好。”秦飞越低头走了。
李海山走到女儿跟前站住,又转过身走到门口,再站住,回过身对李文敏道:“你呀,我真不理解你们都是怎么想的。这就是中国的新一代?你从外国搬来的家庭社会学,我真看不出有什么研究的必要。”
“家庭社会学并不是提倡不生育子女,提倡的是根据社会环境各自选择各自的理想家庭结构和家庭生活。”
“我不懂你这一套。”
李文敏看了父亲一眼,低下头:“不懂就不应该乱指责。”
“你说什么?”
李文敏又不言语了。
李海山瞪着女儿,好一会儿才克制住自己:“要不要孩子是你们的事,我不管。过几天你去把飞越请回来,这个家不能这样。”李海山说罢,转身出了房间。
院子里的槐树在微风中飒飒细响,很显闷热。北京的夏夜,空气中充溢着城市烟尘的污染,小院也不例外,无清也无静。他来回踱了几步,还是烦躁。王妈妈从文敏的屋里出来,走到相邻的另一间房里。灯亮了,照见屋里简单的桌床椅凳。王妈妈俯身又把床单往平抻了抻,把枕头往松拍了拍。她在收拾给李向南回来住的房间。李向南还没回来。李海山心中又涌上一阵躁意。他明白了,自己今天之所以心情不好,并不是因为家里乱,主要是因为自己最喜爱的大儿子在政治上胡搞乱来出了轨。
喧闹的西厢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女孩的尖叫:“鱼缸。”又听见哐当一声炸响,接着是一片哄乱。李海山皱皱眉,走过去推开了门。
屋里一片混乱。书架碰倒了,书架上的鱼缸摔碎在地上,人们喊着,指着,蹲在水汪汪的地下抓着乱蹦乱跳的金鱼。“那儿还有一条,那儿。”“别踩着,手轻一点。”“来来,先放在脸盆里,再加点水。”
忙成一团的年轻人终于把金鱼抢救出来,当他们两手湿淋淋地站起来时,看见了门口的李海山。
“爸。”向东叫道。黝黑瘦削的脸上,一双很有神采的眼睛眨动着,察看父亲的表情。
“李伯伯。”年轻人们有些局促不安,“我们不小心……”
“摔了就摔了,无可挽回。”李海山和蔼地说。
“李伯伯,我们这么闹,影响您工作了吧?”
“不要紧。”
“听向东说,您正在写回忆录。”
“啊。你们都是和向东一个系的吗?”
“我们有的是数力系的,有的是高能物理系的。”
“你们课余时间常跳舞吗?”
“不,我们就是星期六晚上跳跳。”
“有时间还是要多学习点东西,除了课内的,还应该学习理论、历史。”
“李伯伯,您说我们应该学点什么理论和历史啊?”年轻人的态度格外尊敬,这既包含着通常对长辈的礼貌,也包含着因不安产生的讨好。
“理论,当然是哲学,政治经济学;历史嘛……嗳,你们还接着跳舞吗?”
“我们不跳了。”
“那好,咱们都坐下,坐下聊。有人抽烟吗?会抽,不要不好意思。我不限制年轻人的生活爱好。”李海山说着,转过头,“向东,去我屋里把烟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