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我上外边去走一走。quot;
方雨珠忙说:quot;我陪你去。quot;方雨林说:quot;你还是陪着爸吧。quot;便独自向外走去。
云层像棉絮似的铺满头顶,天空上正缓缓地飘洒着颗颗粒粒的小雪,新建的街心花园因此也灰暗得很。偌大个街心花园里空无一人。方雨林独自坐在一张长条的靠背椅上,默默地点着一支烟(其实他平时并不吸烟),但却又不去吸它。烟头上袅袅飘摇起一股青淡的烟气。烟头的热力在缓慢的自燃中渐渐逼近他修长的手指。
这段时间以来,方雨林无数次地跟自己说,算了吧,要死要活鸟朝上,跟谁较这个劲儿呢?这世界是你一个人较得了的吗?干吗不跟别人似的,守住自己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得了,谁爱干啥干啥,管他呢!泄了这口气吧--他无数次地这样劝解自己--泄了这口气,弯下腰、眯起眼、耷着脸做人吧。光着膀子在人前喊一声quot;我是无赖我怕谁quot;,准活得有滋有味,兴许还会招来一大群(文)人为你quot;吧唧吧唧quot;鼓掌。方雨林自从出了大学校门,就再也没读过小说。一拿起它们,他就心烦。全他妈的哼哼唧唧在那儿装大瓣蒜!quot;后现代quot;?中国离quot;现代quot;还有十万八千里哩,几乎家家户户都在闹下岗,整个社会都在转轨重建,死气白赖地奔自己一个新饭碗,你扯着脖子找quot;后现代quot;,跟谁拣洋落儿呢?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啧!
拿着纳税人的钱(方雨林知道中国的作家99.99%都拿工资),住着用纳税人的钱盖的房子(他们中大部分人的住房都是由机关分配的),却袅袅地唱着quot;我写作只顺从我个人的心情quot;的滥调。再看看某些单位出台的那些所谓的quot;改革方案quot;,卡来卡去,只卡平头百姓,而旧体制中所有有利于那些掌权者们既得利益的部分几乎无一例外地都给保留了下来。统观中国几千年的沉重教训,quot;庙quot;穷的最根本的原因不在于对小和尚们管制不严,而是从来就缺乏一个有效的体制去管束那些管不住自己,也不想管自己的quot;方丈quot;。灯红酒绿桑那按摩歌厅包间小姐相公女秘美钞灯下交易后院呻吟……泄气、弯腰、随大流都容易,但一旦泄了这口气弯下这个腰,要再撑起这口气直起这个腰,就难上加难了,方雨林想来想去还是不愿意让自己就这么着了。包括他跟丁治之间的关系。丁洁总是不理解他的这种故意的冷漠和疏远。其实这里的原因他是能跟她说得清的,只是他不愿意说。也许今后也不会去点破它。方雨林就是要做一个quot;方雨林quot;,虽然有人笑他quot;呆quot;……
我呆吗?哈哈!哈哈!
方雨林门头向街心花园外走去,雪却越发地下大了。刚走到街角的一个暗处,停在售报事后边的一辆小型的面包车突然缓缓启动,悄悄地跟在方雨林的身后。待方雨林拐进一条小马路,小面包车开始加速,并逼近方雨林。方雨林闻声,惊骇地转过身来,小面包车疯狂地向方雨林冲了过来。方雨林就地打了个滚。小面包车从他身旁擦过,把路边一个铁制的垃圾桶高高地撞起,飞出好远,重重地掉在地上,然后又在路面上弹跳着、滚动着,发出一阵quot;隆隆quot;的响声。方雨林身上多处擦破了皮,碰青了好大一块,好在他躲避得法,没伤着筋骨,只是行走稍嫌不便。
马副局长闻讯立即赶到医院,问正在接受包扎的方雨林:quot;你看情那辆车的车牌号没有?quot;方雨林闷闷地答道:quot;没有。quot;马副局长不信。方雨林天生对数字敏感,进了刑侦支队后,又练就一种看车牌号瞬间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一回怎么会没看清?quot;真的没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