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但他依然自欺欺人地在占城请僧人给死去的儿子、女儿大做法事,每日接见、拜见占城的贵人。他只知道自欺欺人地拖延时间,试图让自己忘记将要面对的事情。
甚至,若非十九娘一再苦苦相劝,他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即便是去金洲可能会死,但回大宋是死,留在占城亦是死,若左右是个死,女儿倒宁可死在金洲!那样,纵是死了,也不给太祖、太宗丢脸。”
赵宗汉心里又想起柔嘉的话来。
“爹爹如今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合族人的性命。爹爹若执意不肯前往,亦请许女儿与大哥先率一部分部众,先往新邺城。如此朝廷怪罪起来,亦好有个说辞!”
赵宗汉其实亦知道自己是个性格软弱的人。他的一生,都是在老老实实地听命行事,太后与官家叫他往东,他便绝不会往西。有任何大点的事情需要决断,他都要请示太后、官家、皇后,或者他的兄长们,听他们的意志行事。而若是邺国公府中的事情,赵宗汉便会受他的夫人们或者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十九娘左右……
当一生都养尊处优的他,突然遇到如此重大的挫折之时,他的确很需要有人帮他做一个决断。
因为他自己害怕承担决断错误的后果。尽管他明知道别人替他决断他照样要承担后果,但这样的话,他心里依然会感觉到好受一些。
他就是一只从小被养在瑶津池内的金尾鲤鱼,血统尊贵,外表鲜艳,但是,一旦将他放至黄河,遇到风浪,他很快便会不知所措,永远也无法跃过龙门,变化成龙。
若是十九娘是男子的话,他会将封国的大权全部交给她。奈何,她只是个女儿。而他的儿子,自赵仲珙、赵仲彩以下,大多与他都没有区别。他们一个个温文儒雅,懂得吟诗作画、分茶斗花,待人接物,绝对礼貌周全,令人如沐春风,但除此以外,则百无一用。当十九娘说要仲珙与她一道率部先往邺国之时,仲珙吓得脸色惨白,但身为长子,竟不敢出言反对。
“爹爹可看到了,一切皆在宗将军、曹友闻预料之中。咱们再不早往新邺,待柴家从容壮大,我邺国必为三佛齐所轻。爹爹当早做决断!”
“唔……”赵宗汉支吾了一声。
但柔嘉已不待他再多说,马上打断,道:“爹爹既已决定,女儿便着人传下令去,明日五更出发。待五更之时,若有人仍未上船,亦不再等待,便当他们从此不再是我邺国子民!”
柔嘉说完,更不等赵宗汉答复,丢下面面相觑的父兄,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