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龟儿子
到了一个部队上去了。
半个村子的老少齐拥在许家的门口,直教个水泄不进,屋里终于传出一声婴儿哭声,人群齐齐轰出个“好”字。许百顺更急了,连钻带拱地往里冲。有人不禁对他数落道:不是教训你,你们年青后生要少看这路边的是非,心思要用在田里。许百顺一看,这不是村里的逃亡富农吗?不禁问道:是我生儿子呢!你啥成份?你逃亡富农来教育我贫下中农?逃亡富农顿时矮了一截,但反应很快,他说你叨叨啥呢?四人帮都打倒啦!你以为你准就生儿子吗?!
许百顺没有顾理他,直直朝屋里扎去。
是个儿子!屋里的许百顺突然喊道。
又是个儿子!老子名字都想好啦!叫个许三多!许百顺的嘴里不停地嚷着:我许百顺生了三个!三个都是儿子!这么多儿子!毛主席万岁!!
那一天,许百顺得意得像是疯了一样。
以后的夏天傍晚,下榕树村中央的那块空地,就时常会有两个男人,一个是村长,一个是许百顺,各人手里抱着一个小男人,那表情是谁也不服谁。有时候许百顺还会拉上他的一乐二和一起助阵,显出一份男丁兴旺的气势,村长就很泄气,直到后来国家出台了计划生育的政策,号召只生一个好,村长好像才找回了一股正气!并在喇叭里不停地叫嚷着,直嚷得许百顺满嘴不满的哼哼。
许百顺有自己的主意。
1979年,许三多两岁,开始了摇摇晃晃的人生路程。
那时的中国援朝援越,援了阿尔巴尼亚又援西哈努克。我们抗过美国,跟印度战斗,跟苏联战斗,此时的中国有很多地方等着男子汉们去流血流汗。男子,年青力壮抡得动锹也拿得起枪的男子,在中国似乎永远是一个光宗耀祖的话题。
许百顺不再跟村长哼哼了,他集结了家里的男丁,去村长家表示友好,村头的大喇叭正广播中国人民解放军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社论。
村长在屋里坐着,正吧哒着烟锅子,瞅见了走来的许百顺。
许百顺拖着十三岁的一乐和八岁的二和,背上背着两岁的三多,三个崽子都有青的和红的屁股。许百顺只要村长给句实话,这战到底打多久?能不能打出个十年抗战来。一乐才十三岁,还有五年才够兵龄。但他想好了要让一乐参军。
村长哼道:打完咧,头十天就打完咧!打个小越南还十年抗战?头十天就收拾了狼崽子十个师!村长说,我跟你说啊,以后呢,该种地的种地,该搞生产的就搞生产,咱们就搞建设了。再过二十一年就2000年啦,2000年就啥都实现啦!
许百顺不信。后来的中越边境,零零星星的又响了好几年的枪声。他的热望又跟着呼呼拉拉地炽热了好几年。在许百顺的主意里,家里的三个男丁都是有讲究的,工、农、兵。他老许家一样踏上一只脚,那是踏踏实实的硬道理。
1984年,许三多七岁,终于能站稳了,只是说话还夹生。
许百顺让哥仨站成了行,他从袋里掏出一些钱来,一张一块上又加了张一块,三人都激动得不行,许百顺也不仅是慷慨,而且激昂。他先把钱给了许一乐,说家里有钱啦,去了县城,先吃点好的,查身体别涮下来。这两崽子带着,让他们长长见识。
许一乐接过爸爸的两块钱,兴奋得差点要行了一个军礼。
1989年,许三多十二岁,刚从学校回来,身上还背着几乎让成才打散了架的算盘。那天学校正学珠算。一进门,许百顺又让哥仨站成了行。许一乐已经和爸一样了,他浑身泥泞,神态也苍老了不少;那许二和却一脸不屑的神情。
这一次,许百顺拿出了一张五块的,瞪一眼许二和,他说咱家不是万元户,你小子又不学好,就该上部队练练。你哥押着你去,龟儿子傻人有狗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