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台落日(9-1)
是这件事。”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已经预备了。”
奕劻接过稿子,匆匆看了一遍,点点头说:“很好!我马上就递上去。大概今天就可以见分晓了。”
“是!”
“你再替我拟个稿子,请开一切差缺。等朱谕一下来,紧接着就递。”
“这,”杨士琦问道:“必得这么做吗?”
“这么做比较妥当。”奕劻答说:“瞿子玖最近还请太后让我退出军机,我不能不有表示。”
杨士琦想了一下说:“也可以。”
于是,奕劻立即又递牌子,果然只是慈禧太后一个人召见。看了朱谕的稿子,认为可以,便即喊道:“拿匣子来!”
伺候在殿外的李莲英,随即捧了个黄匣子,呈上御案。
慈禧太后亲手将那个稿子放入匣内,再上了小锁,吩咐送给皇帝。
小锁的钥匙,皇帝那里也存着一把,开匣子看到稿子,自能意会,是用朱笔照抄一遍。所以李莲英不必多问,捧着匣子就走了。
“我真没有想到,瞿鸿玑会这样忘恩负义!”慈禧太后颇为愤慨,“我待他很不薄,他竟容不得我!这年头儿,真是人心大变了!”
“幸亏发觉得早,还不成气候。”奕劻说道:“皇太后当机立断,弭大患于无形,奴才实在佩服。不过,军机上只剩奴才跟林绍年两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意思是要添人,慈禧太后便问:“你看谁合适啊?”
“奴才不敢妄保。只觉得总以老成谨慎为宜!”
“老成”自然忠于太后,“谨慎”是决不会搞什么“归政”的花样。
慈禧太后想了好一会,才慢慢地说:“我自有道理!你先下去听信儿。”
一回到军机处,只见林绍年颇有局促不安的模样;瞿鸿玑倒还沉静,不过脸色凝重,想来他心内亦必不安。每天循例宣召军机,何以至今尚无动静,只见奕劻一个人进进出出,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好不容易来宣召了,内奏事处派来的苏拉平时大声说一句:“王爷、各位大人,上头叫起!”这天却改了说法:“王爷、林大人的起!”
一听这话,林绍年脸色大变,瞿鸿玑默不作声,奕劻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进殿行了礼,皇帝开口说道:“瞿鸿玑不能再在军机了。
你们看这道朱谕!”
“是!”奕劻将朱谕接了过来,双手捧着看了一遍,回身递给林绍年。
林绍年亦复双手高捧着看,一面看,一面手就有些发抖了。
林绍年的心思极乱。因为瞿鸿玑是他的“举主”,而且就在不久以前,奕玑面奏以林绍年为度支部右侍郎,依新官制明定,除内务部以外,其余各部大臣,“均不得兼充繁重差缺”,林绍年以候补侍郎补了实缺,便不得不奏请开去军机大臣上行走的要差。这是奕劻乘机排挤的手法,亦亏得瞿鸿玑力争,才有“林绍年着毋庸到任,所请开去要差,着毋庸议”的上谕。如今瞿鸿玑落得这个下场,自然应该为他乞恩保全。
可是他也知道,瞿鸿玑犯的是密谋归政的嫌疑,中了慈禧太后的大忌,自己人微言轻,虽争无用,说不定还会碰个大钉子,因而踌躇未发。
但此时此地,不容他细作考虑,慈禧太后已经在喊了:
“林绍年!”
“臣在。”
“你说给瞿鸿玑,我已经格外保全他了!只要他以后安分守己,过两年也许还会用他。”
“是!”
“你可以先回军机,把朱谕拿给瞿鸿玑看。”
“是!”林绍年因为捧朱谕在手,无须跪安。站起身来,退后数步,转身出殿,抹一抹额头上的汗,急步回军机处去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