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洋场(7-1)
”
“我出生在爱丁堡。”艾敦一面调着奶茶,一面答说。螺蛳太太不知道这个地名,古应春便即解释:“她是英国人。”
“喔!”螺蛳太太说道:“你们英国同我们中国一样的,都是老太后当权。”
艾敦虽会说中国话,也不过是日常用语,什么“老太后当权”,就跟螺蛳太太听到“爱丁堡”这个地名一样,瞠目不知所对。
这就少不得又要靠古应春来疏通了:“她是指你们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皇,跟我们中国的慈禧太后。”
“喔,”艾敦颇为惊异,因为她也接待过许多中国的女顾客,除了北里娇娃以外,间或也有贵妇与淑女,但从没有一个人在谈话时会提到英国女皇。
因为如此,便大起好感,招待螺蛳太太用午茶,非常殷勤。接着,管事的捧来了三个长方盒子,一律黑色真皮,上烫金字,打开第一个盒子,蓝色鹅绒上,嵌着一双光芒四射的白金钻镯,镶嵌得非常精致。
仔细看去,盒子虽新,白金的颜色却似有异,“这是旧的?”她问。
“是的。这是拿破仑皇后心爱的首饰。”
“我不管什么皇后。”螺蛳太太说:“嫁妆总是新的好。”“这两副都是新的。”
另外西副,一副全钻,一副镶了红蓝宝石,论贵重是全钻的那副,每一只有四粒黄豆大的钻石,用碎钻连接,拿在手里不动都会闪耀;但谈到华丽,却要算镶宝石的那副。“什么价钱?”
“这副三万五,镶宝石的这副三万二。”管事的说:“胡太太,我劝你买全钻的这副,虽然贵三千银子,其实比镶宝的划算。”
螺蛳太太委决不下,便即说道:“艾小姐,请你戴起来我看看。”
艾敦便一只手腕戴一样,平伸出来让她仔细鉴赏,螺蛳太太看了半天转眼问道:“七姐夫,你看呢?”
“好,当然是全钻的这副好,可惜太素净了。”这看法跟螺蛳太太的完全一样,顿时作了决定,“又是新娘子,又是老太太在,不宜太素净。”她向管事说道:“我东西是挑定了,现在要谈价钱,价钱谈不拢,挑也是白挑。我倒请问你,这副镯子是啥时候来的?”
“一年多了。”
“那末一年以前,你的标价是多少?”
“三万。”
“这不相信,你现在只涨了两千银子,一成都不到。”“我说的是实话。”
管事的从天鹅绒衬底的夹层中,抽出来一张标鉴说:“古先生,请你看。”
标签上确是阿拉伯字的“三万”;螺蛳太太也识洋数码,她的心思很快,随即说道:“你刚才自己说过,买全钻的这副划算,可见得买这副不划算。必是当初就乱标的一个码子,大概自己都觉得良心上过不去,所以只涨了一成不到,是不是?”“胡太太真厉害。”
管事的苦笑道:“驳得我都没有话好说了。”
螺蛳太太一笑说:“大家驳来驳去,尽管是讲道理,到底也伤和气。这样,镯子我一定买你的,现在我们先看别的东西,镯子的价钱留到最后再谈,好不好?
“是,是。”。
于是看水晶盘碗、看香水、看各种奇巧摆设;管事的为了想把那副镶宝钻镯卖个好价钱,在这些货色上的开价都格外公道。挑停当了,最后再谈镯价。
“这里一共是一万二。”螺蛳太太说道:“我们老爷交代,添妆不能超过四万银子;你看怎么样?”她紧接着又说:“不要讨价还价,成不成一句话。”
“胡太太,”管事的答说:“你这一记‘翻天印’下来,教我怎么招架?”
“做生意不能勉强。镯子价钱谈不拢,我只好另外去物色;这一万二是谈好了的,我先打票子给你。”
管事的楞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