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记 砚耕斋主:观花记
惟独三娘没有来,只是派儿子送来了札物,坐罢席回去了。其实幺娘得了儿子,早已不计较过去的闲言恶语了。
幺娘坐月的时候,一直没有抱孩子出来见世面,她生怕儿子吹了风,伤了身体。只有吃满月洒的时候才抱出房来,让亲戚邻里看了一下,接受礼节性的称赞。可是就这么一下,却叫孩子受了风寒,害了一场小病。可就是这一场小病,就把幺娘和幺叔吓坏了。除开诮医生看病,吃中药外,幺叔还特地到观音庙去向送子娘娘叩汰,答应除开还原来许的愿以外,还新许给菩萨穿金衣的附加条件。孩子总算好了,,幺叔也答应了医生的劝告:不要把孩子关在房里,捂在枨子里养,要常常抱出去硒太阳吹风,呼吸新鲜空气。从此大毛儿就活鲜鲜地长了起来,一岁两岁三岁,越长越乖,么娘虽然再也养不出三毛二毛来,也很满意了,她的“五千金”一个接一个地长到十六’七岁,都嫁了出去,在家里只操这一个男娃娃的心了。
大毛儿虽说越长越乖,却也越长越娇。幺叔幺娘什么都将就他,要吃什么就给他做什么,人家说,恐怕只有夭鹅蛋没有吃了。幺娘一天把他背着抱着,不叫下地,要骑在么叔脖子上拉尿,幺叔也高兴,这就是他们的生命和希望嘛。
最奇怪的是这个三四岁的孩子,竟然抽起鸦片烟来。原因是这孩子出麻疹的时候,医生用了药还不见好,医生说是要经过十几二十天自然会好。么娘却着了急,有人建议用鸦片烟治病。在我们那乡下,鸦片烟是苜病皆治的灵药,幺叔平常也抽几口鸦片烟,给孩子嘴里渡烟子,也不很麻烦。果然这孩子的病好了。
但是可怪,这孩子的病好了,却还哭闹着要给他渡烟,意然成了癥。不给他渡烟,就又哭又闸。幺娘也将就了他。幺叔听到别人背地说闲诺。有的人说;“这么小点儿就抽烟,将来长大了必定是一个鸦片烟鬼,不会有出息。”也有的人说坏话:“看来是阎王爷派来讨债的,债一讨完,就会走的。”他听了也不在乎,只要是“个男娃娃,能长大成人,养儿育女,传宗接代就行了。
但是幺叔幺娘的如意算盘没有打通,大毛儿是幺娘晚生的,身体的根底本来不大好,又抽上鸦片烟,就越发坏了。在五岁多的那一年,得了一场大病。么叔么娘把医生请遍了,什么怪药都吃交了彳什么菩萨的愿也许完了,幺叔为了给大毛儿治病,把田产也卖得差不多了,还是不见好,最后还是“走”了。
幺叔幺娘的心头肉被挖掉了,那悲伤劲可以想见了。原来有人说的这是阎王派他来讨债的说法应验了。大家也是这么劝幺叔的:“前世你该他的债,他来把债讨完了,也该他走了。”有一个他过去热悉的和尚,也来劝他说:“前世申的命,这世得报应,你是奈何不得的,你在尘世的缘分算是完了该找一个淸静的地方去了此一生了。”果然他不辞而别,跟那个和尚走了,听说是到峨眉山上他早已看好的那个庙子里去剃度出家了。”
幺娘呢?大毛儿明明死了,她却不承认。硬不准人把太毛儿入敛装棺材,抬出去埋了。她硬说:“大毛儿睡着了,等一等,等一等他就会酲的。”她一个劲地扑在大毛儿身上叫他,“大毛儿,你醒醒,你酲醒。”她竟然不哭,也没有掉眼泪。別人掉泪,她还是那么木头木脑地望着大毛儿。过了几天,灵堂出了臭味儿,大家才估倒把么娘拉幵,把大毛儿装进植材,抬到龙水沟坟上去埋了。
幺娘没有见到大毛儿了,她到处找,还是没有找到。她总以为是大毛儿出门到哪儿玩去了,所以吃饭的时候,她总要把大毛儿拍碗盛好饭,摆好筷子,到门口喊:“大毛儿,回来吃饭了。”
晚上也一样,她在门口喊:“大毛儿,回来呀,睡觉啦,”不见大乇儿回来,她就打起一个纸灯笼,在村子里到处喊:“大毛儿,回来呀1”
有人告诉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