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的车子。驾驶座上的人是吉姆?钮瑞特,他郁着一张脸,双手抓着方向盘。
父母入土两天后,艾德蒙?海德律师找我去讨论父母的遗产。我坐在他面前的硬皮椅上,渐渐明白根本没有遗产需要处置。原先我以为他在拿我寻开心,但父亲显然让客户以豆子和鸡蛋折抵诊疗金将近两年了。
“豆子和鸡蛋?就豆子和鸡蛋?”我不敢置信,声音都哑了。
“还有鸡。还有别的。”
“怎么会。”
“大家只有那些东西,孩子。时机不好,你父亲想给大家方便,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动物受苦。”
“可是……我不懂,就算他收到的看诊费是,呃,管他什么东西,财产怎么会由银行接收?”
“你父母没按时缴贷款。”
“哪有贷款?”
他看来不太自在,十指在面前相碰。“这个嘛,其实,他们有贷款的。”
“才没有。”我争辩:“他们在这里住了将近三十年,爸爸挣来的每一分钱都存起来了。”
“银行倒了。”
我眯起眼睛。“你刚才说财产都由银行接收。”
他深深叹息。“那是另一家银行,他们存钱的那家银行倒了,之后他们跟另一家贷款。”我看不出他是想摆出耐心的脸孔对待我,演技却太蹩脚,抑或他只想尽快赶我离开。
我静默下来,衡量怎么办。
“那房子里的东西呢?诊所里的东西呢?”我最后说。
“全部由银行接收。”
“如果我想申诉呢?”
“怎么申诉?”
“假设我回来,接下诊所业务,赚钱付贷款?”
“不能那样,财产轮不到你来继承。”
我目不转睛注视艾德蒙?海德。他穿着昂贵西装,面前是一张昂贵的办公桌,背后是皮面的精装书。阳光从后墙的铅制窗棂间照进来。强烈的反感倏地铺天盖地,我敢打赌,他这辈子从没让客户拿豆子和鸡蛋折抵律师费。
我向前靠,直视他的眼睛。我要让这件事也成为他的问题。“那我该怎么办?”我缓声提问。
“我不知道,孩子,但愿我能告诉你怎么办。全国时局都不好,事实就是这样。”他向后靠上椅背,指尖仍然相碰。他歪着头,仿佛突然有了点子。“我想你可以去西部发展。”他沉思起来。
我赫然意识到不马上离开,我会抡起拳头揍他。我起身戴上帽子,走出他的办公室。
来到人行道,我赫然意识到另一件事。父母需要贷款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付我常春藤名校的学费。
这个顿悟让我好心痛,痛到我弯腰抱住肚子。
我无计可想,便回到学校。回学校顶多只能暂时解决问题。我整学年的食宿费都付清了,但学期只剩六天。
我错过了整个星期的温习课程,大家都热心帮忙。凯萨琳拿笔记来借我,还给我一个拥抱,照那个抱法,如果我再次向她求欢,结果也许会不一样。但我从她怀里挣脱。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对性爱提不起劲。
我不能吃,不能睡,而且压根不能念书。我盯着一个段落十五分钟,看着却没有懂。怎么能懂嘛?在字里行间,在书页的白色部分,我只看得到父母的死亡车祸反复回放。他们奶白色的别克车飞越护栏,掉到桥下,以闪躲老麦佛森先生的红色货车。旁人搀着老麦佛森先生离开车祸现场的时候,他招认不太肯定到底该开哪一边的车道,而且可能要踩刹车没踩到,倒误踩了油门。这个老麦佛森先生,有一年复活节没穿裤子就来教堂,成为邻里口中的传奇事件。
监考官关上试场的门,坐到位子上。他看了墙上的钟,等待分针摇摇摆摆走完最后一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