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拉姆斯菲尔德的鞋
今天在喀布尔,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男人们揉着他们的脸颊.一位刚把白胡子修剪整齐的老人在街上跳舞,用小录音机在耳畔播放音乐。塔利班,一个禁止音乐、命令男人都要留胡子的政权,已经垮台。
——凯西〃甘农2001年11月13号
关联社报道
波音727在一万米高空平稳飞行,飞行员们走马灯一般轮换着,每十分钟就有一位飞行员起身,让另一位接手。阿富汗阿里安娜航空公司的八位飞行员列队坐在机舱前排,在轮到他们开飞机之前耐心地喝茶抽烟。阿里安娜航空公司原本有八架波音飞机,其中七架已被导弹和迫击炮击毁,这趟从迪拜到喀布尔的航程虽说只有两小时四十五分钟,却是唯一能给飞行员们增加一点宝贵飞行时间的机会。
摩顿森的位子在机舱正中间,自打飞机离开迪拜,每两分钟就有一位不同的空姐跑过来,给他的塑料杯续满可乐。他把鼻子贴在磨损的窗户上,仔细研究着下方这个经常进入他梦境的国家——阿富汗。
飞机由南往北飞往喀布尔。当值飞行员从广播里宣布他们正经过坎大哈上空,摩顿森坐直了身,让坏掉的椅背竖直,想仔细看看前塔利班政权的老巢。但隔着一万米的高差,他只能看到一条公路横亘于棕色山麓间的广阔平原上,还有几个像是建筑物的影子。也许,这就是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说阿富汗缺乏适合的攻击对象的原因。
但美国的导弹,无论是智能型还是笨蛋型,已经像狂雨一样落在这片焦土上。摩顿森在地下室的电脑上浏览过一些照片——美国士兵攻占了塔利班最高领导人奥马尔位于坎大哈的家,他们坐在他那
张华丽的巴伐利亚风格大床上,展示他们从床底下找到的钢制柜子,里面装满了一叠叠的百元美钞。
一开始摩顿森也赞成攻打阿富汗,但他很快读到了民众死伤不断增加的报道,加上从电话中听到阿富汗难民营无辜儿童的死亡数字,他的态度开始转变。中亚协会在难民营的工作人员告诉他,由于美军集束炸弹的黄色荚舱和美国人道主义飞机投掷的黄色食品罐很像,孩子们经常误以为是食品罐而在捡拾时被炸死。
“为什么五角大楼的官员能给我们基地组织、塔利班成员的具体死亡人数,却对民众伤亡情况一问三不知?”摩顿森在2001年12月8日写了封信给《华盛顿邮报》。“更让人害怕的是,在拉姆斯菲尔德主持的记者招待会上,媒体们连这个问题都不肯问。”
每天凌晨两点,摩顿森就会醒过来,一动不动地躺在塔拉身边,努力把无辜死伤民众的影像从脑子里抹去,试着让自己再回到睡梦中。但黑暗中,孩子们的脸庞渐渐清晰,逼他不得不起床到地下室,打电话到巴基斯坦了解最新情况。通过巴基斯坦军中的朋友,他得知毛拉·扎耶夫,那位曾跟他在万豪酒店喝过茶的塔利班大使已被美军逮捕,戴上头套、手铐,送进了古巴猪猡湾的境外监狱。
“那年冬天,每次拆信就好像玩俄罗斯轮盘赌。”摩顿森说,“几封鼓励的信和一些捐款之后,接下来的信必定会说上帝一定会让帮助穆斯林的我死得很痛苦。”摩顿森采取了一些保护家人的措施,并重新申请了不对外公开的电话号码。邮差知道了这些威胁信件后,开始把没写寄信人地址的信过滤出来交给联邦调查局,因为当时大家都担心炭疽邮包。给予摩顿森最大鼓励的信,来自西雅图的年长慈善家佩慈·柯林斯,她多年来经常给中亚协会捐款。来信中写道:“我还记得二次大战时同样的愚行。那时候我们也仇恨所有日本人,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就把他们关起来。这些可怕的仇恨信件更应该激励你站起来,告诉美国人你所认识的穆斯林。你代表的正是美国人的善良和勇气。起来,不要害怕,去传播你的和平讯息,这是最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