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舍。然而,到了后来,别的感觉都没有了,我只觉得自己在往下沉,沉入无底深渊一般、任何声音和光线都无法穿透的酣睡。
我惊恐地醒来,不仅是因为外面那仿佛要吞噬一切、撕裂一切的狂风在怒号,而且还因为我内心感到强烈的不安。我把灯打开。迈克西姆的床上凌凌乱乱,但却是空的,衣橱的门也开着。
先前我睡着的时候,曾在我那些梦的底下的某个地方跟迈克西姆谈话,在跟他激烈地争论;此刻,一股力量和怒气——也就是我针对丹弗斯太太的那股力量和怒气——正像屋外的狂风急迫地对我猛击。我心里明白,除非我找到他,把应该说的话都对他说,使他理解我,否则这股力量和怒气是不会让我安宁的。
十年了。在这十年里,我引导他,保护他,不让他受真实情况的攻击,不让他受过去的攻击,挡开任何会使他回忆往事的东西,不让他沉思冥想;这十年里,我下定决心,树立起我自己脆弱的信心;这十年里,我在不断成长。十年过去了,如今,事情似乎到了紧要关头。我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我能从无聊中看出重要意义,我会为我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一切努力奋斗。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知道必须做到什么,我不打算把它抛弃,一点儿都不抛弃,也不打算让迈克西姆一时冲动在慌乱和痛苦中突然离去。
我奔下楼去,穿过屋子,一边跑一边把睡衣腰带拉紧打结,途中也不停住脚步穿拖鞋。风在不断地减弱,在它重新增强力量扑向窗户并绕着烟囱打旋之前,将会有片刻的寂静。
书房门底下有一线亮光。
“迈克西姆。”他抬起头来。我看见他在写什么东西。“迈克西姆,你为什么把外衣穿上了?你要上哪儿去?你不能出去,这狂风可怕极了。”
“回去睡觉吧。我很抱歉把你吵醒了,我不想吵醒你的。”他说话的口气又非常温柔了,表现出极大的关心。
“迈克西姆——我需要和你谈谈。有些事情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必须对你说。”
“最好不说,不是吗?”
“为什么?制造误会吗?那样有什么好处?”
“我们之间没有误会。任何误会都没有。”
“有误会。你没有理解我。迈克西姆,在这儿我们有了一切,我们渡过了难关,到了今天这一步。”
“是吗?”
“是的,是的。我要到这儿来,我是正确的——这你知道。没有什么可以改变这一点。你要对我说你害怕吗?害怕什么?我不害怕。”
“是的,”他说。“是的,你不害怕对不对?现在不害怕。我看得出来。”
“我也没有错。我不会被弄得产生一个感觉认为回来是愚蠢的。我观察了你——我知道。这样做对你来说是正确的——这是你所需要的。”
“是的。也许你是正确的。”
“你受了惊吓,心烦意乱,你累了。你说话时思想负担很重——可是你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没有什么要隐藏。”
“有,我有。你知道我有。”
“他们能怎么做?”
“我不知道,可是他们会做的。我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生活——或者说不能生活在这样的阴影下面,再也不能了。”
“那么我呢?”
“你?”他向远处望了一眼,随后走到我跟前,轻轻地触摸一下我的脸。
“我关心着你,”他说,“相信我。始终关心着你。”
“不,你不关心,你无法关心。”可是他并不顾及我此刻的意愿,只一声不吭地从我身边经过走出屋去。我跟在他后面。
“迈克西姆,上楼睡觉去。我们可以明天再谈,如果非谈不可的话。”
他并不显得匆忙,然而步子相当快。他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