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赵雍探秦国 感喟重划策
不禁相顾默然了。这位赵王的英雄气度与超人胆略,二十余年来已经淋漓尽致的在赵国挥洒出来,别出心裁独辟蹊径敢为匪夷所思之举,更是常常令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军们惊叹不已。十九年隐忍不发,悄然推行变法,公然自贬国格,其柔韧顽强虽越王勾践亦未必能及;但发则匪夷所思:胡服骑射、大军改制、林胡赴险、北海穷追、阴山血战,那一次不是惊心动魄?历来君王不领军,赵雍却是每战必帅,伤痕累累犹冲锋陷阵,以致成为赵军真正的天神军魂,但有赵王领兵,赵军便是杀气弥天战无不胜!凡此种种,赵雍之大智大勇已经令赵国朝野由衷折服,而今赵王决意要南下秦国,也许便是赵国大出天下之天意使然,身为臣工,岂能执意违拗?
次日清晨,雁门关飞出一支马队,在枯黄的草原风驰电掣般驰向云中方向进入长城,进入秦国上郡。三日后,这支马队从北地郡进入了关中,进入了咸阳。
这日,秦昭王正在与魏冄、白起商讨赵国称王后的应对之策,长史王稽却带着关市匆匆进来禀报:尚商坊有一胡人马商气魄惊人,要以三千匹骏马交换“官市”精铁三百万斤,请命定夺。尚商坊本是秦国在咸阳专设的山东六国商区,“官市”却是秦国府库设在尚商坊的最大市易店面,专一收购秦国急需货物,同时外卖秦国府库的积压器物。精铁是兵器原料,秦国历来严格禁止流出,骏马却是骑兵急需,秦国历来大量购进。今日竟有人以骏马易精铁,且数量如此惊人,一时间秦昭王三人竟都愣怔了。
“怪哉!”丞相魏冄先惊讶了,“一个马商要三百万斤精铁?何方胡人?”
“其人自称:林胡马商乌斯丹。”关市小心翼翼地回答。
白起皱起了眉头:“以秦国急需购进之物,换取秦国严禁流出之物,此事却有些蹊跷。”
“长史,”秦昭王一挥手,“将这个马商请进宫来,毋得张扬便是。”
“臣明白。”王稽答应一声,便领着关市匆匆去了。
大半个时辰后,便听东偏殿外廊传来坚实清晰的脚步声,白起的眼睛便是骤然一亮,接着便见王稽疾步走进低声禀报,林胡马商已在殿外廊下。秦昭王一点头,王稽便转身快步绕过了高大的黑色木屏走出殿口。片刻之间,那坚实清晰的脚步声便砸了进来,王稽那急促细碎的脚步竟是丝毫不能掩盖其夯石落地般的力度。秦昭王三人的目光竟不由自主地齐刷刷聚向高大的木屏,骤然之间竟都是一惊!
大屏后砸出了一个异乎寻常的胡人——雪白的一件翻毛皮短裘,紧身皮裤半截塞在高腰战靴中,拦腰一条六寸多宽的赭色板带上左嵌一幅小型铜机弩,右插一口皮鞘镶珠的弯刀;头戴一顶火红色翻毛大皮帽,灰白的长发披在双肩,粗糙黝黑的大脸膛上一副虬枝纠结的连鬓大胡须喷射得刺猬一般,高耸笔挺的鼻头泛着油亮的红色,深陷的双目中竟是两股幽蓝的光芒。身材虽不甚高大,当殿一立,却是山岳般巍然无以撼动。
“林胡马商乌斯丹,见过秦王。”马商一扬左手,而后双手一拱,便是一个地道胡礼。
秦昭王恍然笑了:“贵商远来,请入座说话。”转身高声吩咐,“来人,三爵秦酒!”
乌斯丹哈哈大笑:“胡人好酒,三爵只渗得牙缝了!久闻秦酒凛冽,至少一坛过劲。”
“好个胡人英雄!”秦昭王少时也曾在燕国内乱中与胡人杂处,熟知胡人酒风之烈,骤然间竟是倍感亲切,拍案便道,“一坛百年风酒!”
肃立一侧的王稽一挥手,两名小内侍便抬来了一张酒案:中间一只泥色陶坛,两边分别摆着打酒的长柄木勺与三只酒爵。秦昭王笑着一指酒案:“老秦酒一坛六斤,英雄分爵慢饮了。”乌斯丹又是哈哈大笑,却没有说话,只站起来走到酒案前提起已经开封的酒坛便举到了嘴边,仰头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