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岁首突拜相 亲疏尽释怀
猛然一跳,却又迅速平静下来,稳稳地走下了六级台阶。
“吕不韦接诏——”老给事中的尖亮嗓音飘荡起来。
“臣吕不韦待诏。”吕不韦肃然一躬。
老桓砾哗啦打开了一卷竹简高声念诵:“大秦王诏:顾命大臣吕不韦德才兼备,屡克险难而成大功,朝野咸服。兹经公议,本王顺天应人,拜吕不韦为丞相,开府总领国政!秦王嬴异人元年岁首——”
“……”吕不韦想要说话,却软软地偎在了皑皑白雪中。
“先生!”嬴异人一步抢过来抱住了吕不韦,“太医!快!”
重甲武士前一员大将快步过来低声道:“君上莫急,我有救急之法。”嬴异人见是蒙武蹲到了身边,便将怀中吕不韦托向蒙武。谁知恰在此时吕不韦却睁开眼睛呵呵笑了:“君上,老臣醉酒失态,惭愧也……”话未落点,猛然挣脱嬴异人臂膊爬到雪地上撑持着双臂便呕吐起来,一时酒臭弥漫,薰得平生不沾酒腥的老给事中连连作呕倒退。旁边嬴异人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先生也有狼狈时也!我背先生进去了!”蒙武抢步过来,却被嬴异人一把推开,“不要你替,我要自己来!”说罢蹲身雪地揽住醉者身子只一拱,便将吕不韦拱到了背上,“一、二、三、四……”数着步子便嘎吱嘎吱上了台阶到了廊下,“整整十三步!先生醒了,啊哈哈哈哈!”
匆匆赶来的西门老总事连忙扶稳了从嬴异人背上挣扎下来兀自摇晃着的吕不韦进了厅中,见素来讲究的主人竟是如此不堪,饶是饱经世事应酬,老总事也不禁满脸张红。
“先生今日贺岁,饮酒几何啊?”嬴异人乐不可支地笑着。
“回君上:先生今日没饮几爵。”老总事大是困惑。
“郁闷之人独自把酒,你却晓得了?”嬴异人笑语中竟带出了一句楚音。
“原是老朽愚昧。”西门老总事肃然一躬,退到一边去了。
已经饮下一碗醒酒汤的吕不韦,半偎半靠着座案只痴痴地笑。嬴异人开心地绕座案转悠着笑道:“先生见谅了。异人其所以做不速之客,只是想看看先生于意外惊喜之时如何?不想惹得先生醉卧雪地,实在没有料到也!”吕不韦依旧只痴痴地笑着,仿佛憨了傻了一般。嬴异人又是一阵开心大笑,“若非做了这君王,异人今日也是大醉也!先生好生歇息,酒醒便是新天地!告辞。”一拱手大步去了。
“夫人……”西门老总事看着匆匆赶来的陈渲,不禁哽咽了。
“好好地哭甚也。”吕不韦淡淡一笑。
“先生!”老总事猛然一个激灵。
“没事便好。”陈渲粲然一笑,“肚腹吐空了,先饮些许淡茶了。”
“不。上酒。”吕不韦又是淡淡一笑。
“先生……”西门老总事竟是无所措手足了。
“西门老爹,那年邯郸弃商,几多年也?”
“昭襄王四十八年遇公子,先生弃商,至今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成矣?败矣?”
“嘿嘿,弃商从政,入秦为相,先生大成也!”
吕不韦哈哈大笑,酣畅淋漓的笑声在清晨的大雪中飞扬激荡。西门老总事却只嘿嘿嘿嘿地笑个不停。拭着泪水的陈渲莞尔一笑,便飘然去了。须臾,陈渲带着两个女仆摆置酒菜妥当,吩咐女仆自去,便膝行案前亲自打酒。吕不韦呵呵笑着拉西门老总事坐在身边案前:“岁首清晨,只我等三人做二十年饮!西门老爹啊,记得那年我给你重金巨产,让你自去经商,你却甚也不要,只要跟我跋涉前行!二十年啊,老爹老矣,除了无尽风险,却是一无所得……夫人,来!为老爹一世甘苦,干了这爵!”吕不韦慨然叨叨。西门老总事早已是老泪纵横不成声,点头摇头又哭又笑,干下一爵大喊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