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冠礼之夜的两代储君
桑的女中奇能之士,士冠礼尽管繁杂细致且为商旅之士所陌生,却也难不住这班能事之才。一经商定大略,各方揣摩规矩之后便井井有条的铺排开来,旬日之内竟是诸般妥当毫无差错,连专门前来襄助的太庙令一班属员也大为惊叹!
秋分这日,清晨分外晴朗,深邃碧蓝的天空挂着一轮嫣红和煦的太阳,当真是秋高气爽。卯时首刻,一队骑士吏员护卫着一辆青铜轺车辚辚出了新吕庄北门,整肃地上了横跨渭水的白石长桥,不疾不徐地进了咸阳南门从中央王街北上,终于进了王城最深处的太庙。
王城在整个大咸阳的中央正北。王城北城墙的背后是一片数百亩的王室园林,园林北面才是真正的咸阳北城墙。出得北门三里之遥,突兀拔起一道林木苍茫的高地,这便是闻名天下的咸阳北阪。太庙坐落在王城北端园林的最高处,四面松柏森森终年长青,秦式宫殿的短飞檐从茫茫绿色中大斜伸出,远处看去直是靠着北阪高地巍巍伫立的天上城阙。这太庙虽只有一座主殿,不似王宫那般层层叠叠,然整体布局却是宏大简约深邃肃穆,任谁到此也会油然生出敬畏之心。
一过王城宫殿区进入苍苍的园林百步,迎面便是两柱黑色巨石立成的禁门。门内便是太庙禁苑,任何人不奉诏书不得入内。进得禁门百步,苍苍松柏与高达三丈的龟龙麟凤四灵石刻夹峙着一条十丈宽的黄土大道,尽头一座六丈高的蓝田玉石坊,正中镶嵌着“太庙”两个斗大的铜字。进了石坊,经过梯次三进庭院,便是巍巍然高踞于三十六级阶梯之上的太庙正殿。
当车马进入已经洒水净尘的黄土大道,遥遥便见一片冠带伫立在石坊之下。青铜轺车上的嬴异人低声问:“前方一片何人?一个不识得。”车旁走马的吕不韦低声道:“最前是公子父亲安国君,身后四人自东至西,分别是纲成君、驷车庶长、太庙令、太史令,其余人等皆太子府属员。你只记住父亲便是。”嬴异人目力颇好,远远看见为首冠带者胖大臃肿须发花白,与他少时离秦时的父亲判若两人,心头不期然便是一阵酸楚!
正午时分,“三加”礼成。待主持冠礼的驷车庶长赐嬴异人表字为“子楚”,太庙中便是一阵欢呼。吕不韦心下明白,这个表字之是变通之法而已。依照礼仪,表字是本名字意的彰显,不能与本名毫无关联。而“子楚”与“异人”恰恰便是风马牛不相及。这是他经过安国君嬴柱与老驷车庶长事先商议好的,为的是使异人在邯郸改的这个名字有名正言顺的依据,以使华阳夫人不至于说嬴异人在搪塞她。
表字确定,嬴异人饮了作为正宾的太庙令的贺酒,又郑重祭拜了祖先神位,冠礼车马便辚辚出了太庙向太子府而来行见母礼仪。“见母”于平民冠礼原是简单,因其礼仪场所便在家庙或族庙,受冠者只须将祭品中的干肉装入笾豆(形如豆状的竹器),提着下堂出东墙进入母亲的房屋拜见,献上干肉,母亲拜祭品而受之;冠者拜送母亲回房,母亲以成人礼回拜儿子,至此见母礼成。然对于嬴异人这般王子,冠礼在太庙进行而女子不入太庙,便自然变通为回府见母。
车马驶入府前广场停稳,预先已经肃立等候在门厅外的太庙司仪便是一声高诵:“冠者子楚回府见母——!”青铜轺车中的嬴异人便被一名太庙令属员以赞冠者身份扶下车来,在赞冠者导引下肃然进府。太子嬴柱便以主人身份礼请驷车庶长、太庙令与吕不韦等进入正厅饮茶歇息等候。
华阳夫人早已经做了精心准备,事先从甘棠园搬到了方便礼仪的第三进东厢大屋。听得府门外车马宣呼之声,华阳夫人便早早站在了东屋大窗下。片刻之间,便见一人挽着笾豆进了庭院,一身土黄色楚服,头上一顶四寸黑玉冠,身材适中面色黧黑步履沉稳端正,除了秦人特有的细长眼睛与略显瘦削,堪称得英挺厚重。“此子强于乃父,天意也!”华阳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