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旧棋重弹全出无心
的。他不愿意去招呼她,所以他又去到火旁,往火里续燃料,这样一直过了有半点多钟的工夫。那时候他看他积攒的那些燃料已经烧去一大部分了,才走到后门传进话去,说请姚伯太大开开百叶窗,看看外面的光景。
游苔莎那时正无精打采地坐在起坐间。她听见这个话,当时一惊,把百叶窗拉开了,往外看去。只见在土堤上正对着她,有一片火光晃眼地亮,一下就把她所待的那个屋子照得通红,把蜡光都压下去了。
“弄得好,查雷!”斐伊舰长从壁炉暖位里说。“不过我希望他烧的不是我的劈柴才好。……啊,去年也就是今天这个时候,我碰见了那个红土贩子文恩,赶着车送朵荪-姚伯回来——一点儿不错就是今天!唉,谁想得到,那孩子那阵儿那么不遂心,这阵儿可又会这么遂心哪?你那件事作得多傻呀,游苔莎!你丈夫还没给你来信吗?”
“没有,”游苔莎忽忽悠悠地隔着窗户看着祝火说,那时祝火正把她的全部心思吸住了,所以她对于她外祖那种直率粗鲁的意见,也不顾得生气了。她能看见查雷的形体,在堤上把祝火拨弄聚拢;同时另一个人的形体,可以让祝火引到这儿来的那个人的形体,在她的脑子里一闪。
她离开了屋子,戴上了出门儿戴的帽子,披上了斗篷,来到了外面。她走到了土堤跟前的时候,带着焦灼的好奇和疑虑,往堤外看去,同时查雷对她自形得意地说:“俺这是特意为你点的,小姐。”
“谢谢你,”她急忙说。“不过我愿意你现在把它扑灭了才好。”
“它自个儿一会就着完了,”查雷未免有些失望的样子说。“把它扑灭了,不太可惜了吗?”
“我不知道,”游苔莎沉思的样子回答。
他们两个默默地站在那儿,只有祝火哗剥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这样站了一会儿,查雷看出来她不想和他说话,就无可奈何地走开了。
游苔莎还留在堤里看着祝火,心里想往屋里去,脚底下却又不愿意动;要不是她现在这种地位,使她对于人间天上一切所谓的光彩荣耀,全都有些看得无足轻重,那她也许就走开了。但是她的身世里那种丝毫没有希望的情况,都到了教她可以玩弄身世的程度了。干脆输了,就不会像心里嘀咕、不知输赢那样使人心烦意乱;所以现实的游苔莎,就像别的人在输得精光那种阶段上一样,很能够跳出圈外,以一个毫无利害关系的旁观者所有的身分,一面观察自己,一面琢磨游苔莎这个女人,真是天公的绝妙开心之物。
她站在那儿的时候,听见了一个声音。那是池塘里投进一个石头去嘭咚的一响。
就是当时那块石头整个落在游苔莎的心窝里,那她的心也不会跳得更厉害。她虽然已经想到了查雷无意中作出来的那种信号,有引出这一种信号来的可能,但是她却没料到,这一种信号会在那个时候就出现。韦狄有多快呀!但是如果他认为她现在会成心故意想把旧盟重申,那他却很不应该。离开那个地点的冲动,和留在那儿的愿望,在她心里斗争起来;留在那儿的愿望始终坚守阵地。但是它可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现。因为连上土堤往外看那种行动,她都没采取。她只静静地站在那儿,眼睛也不抬,脸上的筋肉一丝也不动。因为她要是一仰起脸来,堤上的火光就要一直射到她脸上,而韦狄那时也许正在那儿往下看着她哪。
池塘里又嘭咚一响。
他为什么在那儿待这么久,老不上堤来,老不往堤里看哪?好奇心得行其道了;她往土台阶儿上上了一两蹬儿,往堤外看去。
韦狄正在她面前。原来他扔完了第二个石头子儿以后,就走上前来了,现在土堤正介于他们两个之间,高到他们的胸膛那儿,火光正从土堤上射到他们两个的脸上。
“这并不是我点的!”游苔莎急忙喊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