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二)
“我来照顾玛利亚。”安娜说。
“你不带我去逛逛?”亨利笑眯眯地问道。
“首先你根本就不想去。”纳迪娜也笑眯眯地说道,“再则我更乐意一个人呆一会儿。”
“那好,我就不强求了!”亨利道。他亲了亲她:“好好逛,小点心。”
他无心去逛,也没有兴致工作。迪布勒伊说他写的第一部短篇小说写得确实好,眼下他想写的这一篇也一直记挂心头,可这些天来他感到有点儿神不守舍。他的心已经不在法国,可也还没有飞到意大利。塔那那利佛一案不了了之,被告们全都拒绝为自己辩护,判决事先早就决定。迪布勒伊的活动令他气恼,可对迪布勒伊从中获得的乐趣却隐隐约约有点羡慕。他拿起一本书,感谢上帝,他的时间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按天按小时计算了,他用不着逼迫自己。他在等着到威尼尔港安顿下来之后再开始动笔写这篇新的小说。
7点钟光景,安娜喊他去喝开胃酒,这个习惯是安娜自己立的。亨利走进工作室,迪布勒伊还在那儿埋头写作。他推开纸笔:
“又一件好事干成了。”
“是什么东西?”亨利问道。
“我周五要到里昂讲话的提纲。”
亨利微微一笑:“您真有胆量。南锡、里昂:多么可怖的城市!”
“是呀,南锡是可怖。”迪布勒伊说道,“可我对那个夜晚留下了美好的记忆。”
“我怀疑您有点儿邪。”亨利说道。
“也许。”迪布勒伊说道。他微微一笑:“我不知怎么对您解释。集会后,大家到一家小酒店去吃腌酸菜、喝啤酒,那地方没什么特别稀奇的,我跟周围的人也几乎素不相识,差不多没说什么话。可大家共同做了一件自己高兴的事,因此感到惬意。”
“我理解。我也有过这种体会。”亨利道。在战争期间搞抵抗运动时,在办报的第一年里,他都有过这样的时刻。“可在革命解放联合会里,我从未有过。”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也没有过。”迪布勒伊说道。他从安娜手中接过一杯马提尼酒,饮了一口:“我们以前不够实在。要想获得这些微薄的幸福,必须投入现实的工作。”
“哎哟,竟想阻止战争发生,我看并不那么实在!”亨利说道。
“还是实在的,因为我们并不带有试图强加给世人的先入之见。”迪布勒伊说道,“革命解放联合会具有一个建设性的纲领,这势必沦为幻想,我如今做的事情与我在1936年做的颇为相似。大家都在想方设法利用权宜之计避免某一特定的危险。这就要现实得多了。”
“如果这对什么事情还有点用处的话,那才算现实呢。”亨利说道。
“会有用处的。”迪布勒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