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四)
我也没有可能嫁给他,他已经不再爱我了。这个小院子,这座房子给人以幸福的希望,但这一幸福不属于我们俩中的任何一位。
自然又是多萝茜领我们去赶帕克的集市,那是一个星期天。她就喜欢结伴外出游玩。伯特开着车子来接我们俩,多萝茜的那辆旧车里载着弗吉尼亚、威利和伊夫琳。刘易斯不善谢绝,但明显缺乏热情。至于我,欢乐的下午过后,还要去弗吉尼亚家吃晚餐,这一计划使我感到惶恐。每当我长久地处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总担心我这个幸福女人的角色难以扮演到底。
“我的上帝!这么多人!到处都是灰尘!”刘易斯一踏进游乐场的大门便嚷叫道。
“啊!别又开始发牢骚了。”多萝茜说。她朝我转过身子:“他一不高兴起来,就恨不得把太阳都灭掉!”
她脸上显现出带有几分疯狂的希望,向一个短箭射击场跑去,她从一处转悠到另一处,仿佛指望得到非凡的启示。我强装笑脸,尽可能好奇地观看着驯养的长尾猴、裸体的舞女、海豹汉子和树身女。我比较喜爱需要我集中全身注意力的游戏:我兴意盎然地去翻小木柱和罐头盒,指示微型公共汽车在传动带上行驶,指挥飞机在描绘的蓝天上翱翔。刘易斯狡黠地观察着我说:“您对事情竟然这般认真,不可思议!仿佛您在玩儿自己的脑袋似的!”
是否就应该透过他的微笑听出某些弦外之音?他是否以为我在爱情方面所持的同样是无聊的认真态度,倾注的也同样是虚假的热情?多萝茜有力地给予反击:“这总比摆出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厌倦神态要强。”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胳膊。在一家照相台前经过时,她用那只粗糙的手摸了摸我裙子的丝面:“安娜!跟刘易斯照张相吧!您这件裙子这么漂亮,头巾也十分相配!”
“啊!对!我们多么希望能有你们的一张留影!”弗吉尼亚说。
我犹豫不决,刘易斯一拉我的胳膊,乐呵阿地说道:“咱们就去给您留个不朽的形象!既然您显得那么楚楚动人。”
“在别人的眼里是这样,可对他来说永远都不可能了。”我悲伤地暗自思忖。我挨着他在布景飞机中坐定,勉强扮出一个笑脸。他根本就不注意我穿什么裙子,对他来说,我再也没有身躯,只勉勉强强有张脸面。要是发生一次大祸,毁了我的面容,那该多好啊,我真恨不得这么去想!可是,他当初爱的是我的这副容貌,他如今不再爱的也同样是这副容貌。多萝茜的赞叹是个证明,刘易斯当初打破了我的一切平衡,其原因也正在于此。我在溶化,我就要瘫倒。我无论如何也要挺起来,挂着微笑,坚持到深夜。
“刘易斯,您该陪陪伊夫琳,”多萝茜说,“她被太阳晒得都没有劲儿了。她想到树阴下坐坐。等她歇过气来,您请她喝一杯,我们现在去看蜡像了。”
“啊!我不行!”刘易斯说。
“总要有个男的照顾照顾她吧。她不认识伯特,对威利又讨厌。”
“可我也受不了伊夫琳。”刘易斯说。
“行,我陪她。”多萝茜气愤地说。我示意去陪,她连忙说:“不,您就算了,安娜。你们去吧,去吧,等会儿跟我讲讲就行了。”
我们离去后,我问刘易斯:“您为什么不对多萝茜客气一点儿?”
“是她请伊夫琳来的,谁也没有请她求伊夫琳来。”
我想再说几句,可放弃了,只顾集中精力观看蜡人像。只见一群正在杀戮的杀手,身边躺着已遭杀身之祸的蒙难者;一位五岁的墨西哥小姑娘坐在产妇的床上,正在摇晃着一个新生儿;格林在一副担架上奄奄一息,一些身着德军军服的人被绞死,摇摇晃晃地吊在绞刑架上,铁丝网后,尸体堆成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堆尸台。我惊愕不已地看着。布痕瓦尔德和达豪集中营已经推到历史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