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四)
“对,他们邀请我去半个月。”
“可您不一定非得接受邀请。”我说。
“问题正是我不得不接受。”刘易斯说,“在法国也许情况不一样。”他补充了一句,“可这里,一部书就是一桩买卖,如果想要赚钱,那就非得去管。我不得不去见一些人,参加一些集会,接受答记者问。这很没有意思,可情况就是这样。”
“您没有预先告诉他们您在7月份之前没有空吗?不能把一切事情都推到7月份以后吗?”
“7月份是个不吉利的月份,要等得等到10月才好:可太迟了。”刘易斯烦躁地补充道:“我吊在那些出版商的钩子上过日子已经四年了。要是他们一心想要捞回本钱,我可没有法子阻拦他们。我也一样,如果想继续写我喜欢的东西,我也需要钱。”
“我理解。”我说。
我理解,然而我心里却感到一片空虚,真奇怪。刘易斯又笑了起来:
“可怜的高卢小丫头!只要不遂她的心愿,她就这么一副可怜样!”
我脸霍地红了。确实,刘易斯从来就是想让我高兴。他就这一次关心一下自身的利益,我不该有被耍弄的感觉。他无疑觉得我自私自利,所以他的话声才有点儿咄咄逼人。
“这是您的过错。”我说,“您太宠我了。”我嫣然一笑:“噢!在纽约城一起散散步挺美的。”我说道,“只是一想到要改变我们的计划,我精神上有点儿受不了,况且您事先都没有打声招呼。”
“那要怎么对您说呢?”
“我一点儿也不埋怨您。”我乐哈哈地说,用目光询问着刘易斯:“他们在第一次来信中就对您发出邀请了吗?”
“对。”刘易斯说。
“您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知道您听了会扫兴的。”刘易斯答道。
他那笨拙的神态使我心里发软,现在我方明白他当时回信为何那般艰难,他是想尽量使我们的墨西哥之行能善始善终,而且打定主意,非要达到目的,从而认为没有必要引起我的不安。可惜他失败了。于是他现在便又尽力显出一副万般无奈的样子,我的惋惜感有点儿惹他生气。他这人宁愿气呼呼的,也不愿愁眉苦脸,我理解这一点。
“您完全可以告诉我,我并不那么脆弱。”我满怀柔情地对他微微一笑:“我瞧您太宠我了。”
“也许。”刘易斯说。
我心里又一次感到慌乱。“我们要改变这种情况。”我说,“等到了纽约,由我来满足您的一切心愿。”
他笑着看了看我。
“真的?”
“对,真的。轮流嘛。”
“那好,别等到去纽约了,现在就开始。”他抓住我的肩膀:“来遂遂我的心愿吧。”他有点儿挑衅地说。
我第一次在把嘴送给他的同时心里在想:“不行。”可是我向来没有说“不”的习惯,我不会说。要不费力气就改变这种习惯为时已晚。当然,也有过那么两三次,我嘴里说“好”,可心里并没有真正产生欲望。尽管如此,一般来说,我的心总是默认的。可今天情况迥然不同。刘易斯话中有着一股子蛮横的味道,我听了感到气恼。过去,他的言谈举止从来没有引起我的不快,因为那就像他的欲望、情趣与他的爱一般自然;今天,当我投入这番普普通通的亲昵行动时,心里别别扭扭的,觉得古怪、浅薄、失礼。我同时也注意到了刘易斯没有对我说:“我爱您。”他上一次可是什么时候说的?
继后的日子,他一直没有说过这句话,嘴里只挂着纽约。他在1943年去欧洲前在那儿呆过一天,如今迫不及待要故地重游。他希望能在那儿见到几位芝加哥的旧友;还指望许许多多其他东西。未来与过去在刘易斯的眼里比现在要重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