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三)
“怎么样?”迪布勒伊问道,“那部剧情况如何?整个来说评论还是很好的吧,嗯?”
亨利感到这一和蔼的声音显得虚假:也许因为他心虚。
“评论是好的。”亨利答道,继而一耸肩膀,“我得告诉你这部剧我已经烦透了。我所要求的,是能够想一想别的事情。”
“我了解这种心情!”迪布勒伊说,“成功之中总有着某种令人厌恶的成分。”他微微一笑,“谁也不会永远满足,失败,当然也不让人舒服。”
他们在书房坐了下来,迪布勒伊接着说道:
“呃,我们有必要谈谈别的事情。”
“对。我近来迫不及待想了解您的想法。”亨利说,“我目前已经坚信佩尔托夫说的绝大部分是真话。”
“总的说来,是的。”迪布勒伊说,“那些集中营确实存在。虽然不是纳粹的那种置人于死地的集中营,可总还是些服劳役的地方。警察有权利不进行任何审判就把人关进劳役犯监狱,一关就是五年。除此之外,我很想弄清到底有多少劳役犯、多少政治犯,被判终身劳役的有多少,佩尔托夫提供的数字完全是随意估算的。”
亨利点了点头:“依我之见,我们不应该发表他的报告。”他说,“我们应该共同确认哪些事实是有把握的,然后再得出我们自己的结论。我们将以我们自己的名义讲话,同时明确我们的观点。”
迪布勒伊看了看亨利:“我的意见,是什么也不要公开。我马上向您解释为什么……”
亨利感到心里微微一惊。“看来是别人看准了。”他暗中思忖。他打断了迪布勒伊的话:“您想遮住这件事?”
“您完全知道这事是完全遮不住的,右派报刊定会从中大做文章,就把这份乐趣让给它吧。首先向苏联提出控诉的不该是我们。”他一挥手挡住了亨利的话:“我们即使采取种种可以设想到的谨慎措施,也无济于事,人们必定可从我们的文章中看到对苏联制度的谴责。我无论如何也不愿这样做。”
亨利保持缄默。迪布勒伊说得斩钉截铁。他的位置一旦确定,就再也不会松口,争论也纯属枉然。他一个人作出了决定,定将把它强加给委员会,亨利只有乖乖地服从。
“我得给您提一个问题。”他说。
“提吧。”
“有人说您最近参加了共产党。”
“有人说?”迪布勒伊道,“谁说?”
“是传说。”
迪布勒伊耸耸肩膀:“那您就当真了?”
“我们已经两个月没有在一起交谈了。”亨利说,“我不以为您会连个招呼都不打。”
“当然,我一定会打招呼的!”迪布勒伊口气激烈地说,“真荒唐,我怎么会没有事先报告劳动革命解放联合会,也不公开陈述自己的理由就加入共产党呢?”
“您可以缓几个星期再作这种解释嘛。”亨利说道,紧接着补充道:“我应该说我对这种传说感到惊诧,可我还是想问问您本人。”
“所有那些传闻!”迪布勒伊说,“什么都乱说。”
他显得真诚,可是,若他真的撒谎,他就该摆出这种真诚的神态。说真的,亨利看不出他为何要这样做。然而斯克利亚西纳对自己说出的东西显得绝对有把握。“我应该见见那位提供情况的人。”亨利心里对自己说。信赖,这是无限制的;要么信赖,要么就是不信赖。既然他对迪布勒伊已经不再信任,那他拒绝见那人完全是一种故作高尚的举动。他以不偏不倚的声音说道:
“报社里,大家都同意公开揭露事实真相。朗贝尔已经作出决定,若不揭露,他就离开《希望报》。”
“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损失。”迪布勒伊说。
“这将使处境变得十分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