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五)
“可也不像你认为的那样好。”她并无敌意地说。
“你可不客气哟!”朗贝尔说。
“那你,让我孤单一人去巴黎就客气了?”
“你好像并不想让我去!”朗贝尔说。
“我没有说我想,我是说你完全可以向我提出来。”
我朝门口走去,离开了屋子。只听得朗贝尔在说:
“算了,我们别吵了!”
“我没有吵!”纳迪娜说。
我猜想他们这一整天都吵个不停。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地就下楼来到了花园。一场夜雨之后,天显得格外蓝,可大地却伤痕累累。公路坑坑洼洼,草坪布满败枝。我刚把纸张放在潮湿的桌子上,耳边便传来了摩托车的轰隆声。纳迪娜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飞驰,头发迎着风,裙子被吹起来露出了大腿。朗贝尔走出小楼,边喊边朝栅栏跑去:“纳迪娜!”接着一副失常的神态朝我走来。
“她不会开!”他声音惊恐地说,“再说下了这场暴风雨,公路上横七竖八都是折断的树枝和吹倒的树木。她准要出车祸!”
“纳迪娜自己会小心的。”我说道,以便让他放下心来。可是,我自己也焦灼不安。她会爱惜自己的生命,可并不灵活。
“她趁我睡着时拿了防盗锁的钥匙。她那么固执!”朗贝尔责备地看了我一眼:“您对我说她爱我,可她爱的方式也真怪!昨天晚上,我一心只想和好,可您瞧见了吧。这无济于事!”
“啊!要和好哪有这么容易。”我说,“耐心一点吧。”
“跟她可要有很大的耐心!”
他走开了,我伤心地想:“多糟糕啊!”
纳迪娜双手紧紧地抓着车把,在公路上奔驰,独自向风儿哀诉:“朗贝尔不爱我。除了已经死去的迪埃戈,谁也没有真正爱过我。”而此时,朗贝尔内心充满疑虑,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做一个男人真难,尤其在眼下这个时代,“男人”这个词负载着过分沉重的含义:有多少兄弟被杀害、遭折磨,又有多少兄弟得荣耀、显盛名,他们一个个竞相给这位二十五岁的小伙子树立榜样,然而他还幻想得到母亲的抚爱和父亲的保护。我想起了那些部落,在那里,小男孩刚满五岁,人们便教他们用毒箭去扎活的动物;在我们这里也是如此,要获得男子汉的尊严,一个男人必须会杀人,会让别人痛苦,会自己受苦。对姑娘们是禁令重重,而对小伙子们则百般苛求,这两种苛刻的手段同样都有害无益。若他们真的想相互帮助,纳迪娜和朗贝尔也许最终可以接受他们各自的年龄、性别和在地球上的真正位置。他们是否决心相互帮助呢?
朗贝尔和我们一起吃了午饭,他是又担心又气愤。
“这已经超过了开玩笑的界限!”他气呼呼地说,“谁也不该这样去吓人。这是耍坏,是吓唬人。真该狠狠地让她吃两个耳光!”
“她想不到您会这么担心!”我说,“您知道这用不着担心。她说不定正在哪块草地上睡觉或晒太阳呢。”
“除非她没有脑袋开花摔倒在沟里。”他说,“她疯了!她是个疯子。”
他真的显得十分惊恐不安。我理解他。实际上我也不像自己嘴上说的那么放心。“要真出了什么事,早给我们来电话了。”罗贝尔这样对我说。可是也许就在这一分钟突然偏了车,纳迪娜撞到了一棵树上呢。罗贝尔尽量想法子分散我的注意力。可夜幕降临时,他也掩盖不住自己内心的不安,说要给附近的宪兵队打电话。恰在这时,我们终于又听到了一阵轰轰的摩托车声。朗贝尔抢在我前头跑到了公路上。车子全是污泥,纳迪娜也浑身泥;她笑嘻嘻地下了车,我看见朗贝尔狠狠地-了她两个耳光。
“妈妈!”纳迪娜向他扑去,也打了他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