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四)
“你劝我撒谎,这倒挺有趣的。”她冷笑道。可看她的样子,像是得到了安慰。“行,我什么也不告诉他。”
两天后,朗贝尔回来了,他很少谈起他这次德国之行,并打算9月份再度出发,去搜集更为准确的情况。纳迪娜似乎与他已重归于好。他们紧挨着久久地坐在花园里,晒着太阳浴,或一起漫步、一起阅读、一起讨论问题、一起制定计划。朗贝尔耽于纳迪娜的抚爱,心甘情愿地听任她为所欲为;但他时而也感到有必要表明自己的独立,于是便跨上摩托车,以明显令他自己也感到恐惧的速度在公路上飞驰。纳迪娜向来痛恨别人独处清静,可这一次,除了忌恨之外还交织着几分羡慕。不过由于朗贝尔死不让步,我也明确反对,她最终还是打消了开摩托车的念头。然而,她还是设法把摩托车拥为己有:她把挡泥板漆得鲜红鲜红的,还在车把上系上了不少吉祥物。尽管经过如此悉心的打扮,摩托车在她眼里仍然是男人各种乐趣的象征,而她既不是这种种乐趣的源泉,又不能分享这种种乐趣。为此,她往往以摩托车为借口,与朗贝尔吵闹一番,不过,这都是些不伤感情的小吵小闹。
一天夜晚,我正在自己房间准备睡觉,他们俩到花园里坐了下来。
“总之,”朗贝尔说,“你认为我没有能力独立领导一份报纸?”
“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说如果伏朗热把你当作稻草人,你就实际上什么也领导不了。”
“他对我相当信任,毫无私心地向我推荐了这一职位,可你认为这不可信!”
“你真幼稚!伏朗热还没有胆量亮出他的名字,他指望幕后指挥你。”
“噢!你呀总自以为十分能干,因为你总在扮演厚颜无耻者的角色。不过恶意也会让人瞎了眼睛的。伏朗热,那可是个人物。”
“那是个混蛋。”她平声静气地说。
“确实,他是做了错事。可较之于会犯错误的人,我更喜欢已经犯过错误的人。”朗贝尔气恼地说。
“你是想指亨利?我从来不把他当作英雄,可那是个清清白白的人。”
“他过去是的,但如今正被政治和他自己的公众形象所吞噬。”
“我倒认为他是胜利者。”纳迪娜以不偏不倚的口吻说道,“他不久前写的那部剧本,是他写得最成功的一部。”
“啊,不!”朗贝尔说,“我觉得那部剧本很可恨。那是一种有害的行径。人死了就死了,让你们安息吧,没有必要激起法国人之间的仇恨……”
“恰恰相反!”纳迪娜说,“人们特别需要让他们的脑袋再清醒清醒。”
“一味纠缠于过去,这无济于事。”朗贝尔说。
“我不容许忘记过去。”纳迪娜说,接着声音生硬地又补充了一句:“宽恕、宽恕,我对此可真不理解。”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变得这么残酷?”朗贝尔问道。
“要是我是个男人的话,我会跟你一样。”纳迪娜说。
“我就是不愿干罢了,要无端地谴责别人,那岂不容易。”他说。
“算了!”她说,“这方面永远都谈不拢。我们去睡觉吧。”
出现了一阵沉默,朗贝尔以不容置辩的口吻说道:
“我相信伏朗热定会办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