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二)
间,那我们还是走为好。”我说。
“我们从那么老远赶来,可不是为了这么风风火火地赶紧离开。”
他声音生硬。我似乎从中感觉到一种敌意,而这分敌意,困倦是不足以说明的。也许当我们离开湖边时,他希望回到我们那个家去,或许因为我并不渴望立即回到我们的床笫而伤了他的心。这念头使我感到懊丧。我设法用言语与他慢慢亲近。
“您累了?”
“不。”
“您烦了?”
“我在等待。”
“我们可不会就这样等上两个小时吧?”
“为什么不?”
他把头倚在座位的隔板上,脸庞发黑,遥远,好似月球的表面。他仿佛已经做好准备,两个小时内一声不吭地昏昏欲睡。我要了一份双杯威士忌,可喝了还是打不起精神来。舞台上,几位头戴红头巾的年迈的黑女人相互致意,并在一片片掌声中向观众致敬。
“刘易斯,咱们回去。”
“不,这太荒唐了。”
“那就跟我说说话吧。”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在这儿,我再也受不了了。”
“是您自己要来的。”
“这可不成其为不走的理由。”
他说着又陷入了昏睡之中。我集中精力思忖:“若睡觉,准是个噩梦,我一定要保持清醒。”可是不,那个蓝得过分的下午才是梦,而现在我们都是清醒的。在湖畔,刘易斯对我喁喁私语,仿佛我永远都不该离开他,他还给我的手指戴上了一枚结婚戒指。再过三天,我就要走了,永远地走了,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他责怪我,这是对的。”我心里暗暗在想,“既然我不能留下,那我为何要来呢?他责怪我,他的怨恨将使我们永远分离。”只要发生一点点小事,就足以使我们永远分离:在这短短的一瞬前,我们就已经永远分道扬镳了!泪水涌上我的眼眶。
“您生气了?”
“没有。”
“那怎么了?”
“没怎么。”
我搜索着他的目光,可无济于事,纵然我砸断手指,撞墙而死,也无法使他心动。几位身着颁奖仪式专用裙服的姑娘排列在舞台上,一位身材矮瘦、灰褐色皮肤的姑娘走到麦克风前,开始哼唱了起来,还一边大作媚态。我绝望地咕噜道:
“我可要回去了。”
刘易斯一动不动,我不信地问自己:“难道就这样彻底完了,这可能吗?我就这样匆匆地失去了他?”我尽力使自己保持理智的头脑:我没有失去他,我也从来没有占有过他。既然我只是暂时委身于他,那我就没有权利抱怨。行,我不抱怨,可我心里感到痛苦。我摸了摸那枚铜戒指。惟有一个办法可以停止痛苦:否认过去的一切,把戒指还给他,明晨就乘飞机回纽约去,那么今天这一天就将成为记忆,时间会慢慢地把它抹去。戒指慢慢地从我的指间往下滑,我突然重又看见了蓝天,看见了刘易斯的微笑。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呼唤着我:“安娜!”我心一软,扑倒在他的肩头:“刘易斯!”
他用胳膊搂着我的身子,我泪如泉涌,夺眶而出。
“我刚才真那么坏吗?”
“您让我害怕了。”我说,“我是多么害怕。”
“害怕?您在巴黎怕过德国人吗?”
“不。”
“我倒让您害怕了?我是多么自豪……”
“您应该感到惭愧。”他轻轻地吻了吻我的头发,用手抚摸着我的臂膀。我低声地说:“我刚才都想把戒指还给您了。”
“我看见了。”他声音沉重地说,“我想是我把什么都糟踏了,可我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为什么?发生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