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五)
“当心点儿。”亨利说。
“当心什么?”
“吸毒的家伙危险。”亨利说,“他们会六亲不认。”
“我又不疯。”樊尚说,“他什么底细都不了解。他挺惹我喜欢。”他又补充了一句,“跟他,没有什么好谈的。他让人绝望透了。”
他们默默无语地往街道下方走去。亨利问道:
“你真有事要跟我说吗?”
“对。”樊尚搜索着亨利的目光,“听说你的那个剧本10月份要在第46演出厅演出,小贝洛姆要一举成为明星,确有其事?”
“我今晚就跟维尔侬签约。你问这事干什么?”
“你肯定不知道贝洛姆母亲被剃过一次光头,那是她罪有应得。她在诺曼底有个城堡,在那里接待过许多德国军官,跟他们睡觉,那个小的十有八九也睡过。”
“你为什么来跟我谈这些闲话?”亨利问道,“你打从什么时候起当起警察来了?你以为我爱她母女俩吗?”
“不是什么闲话。有确凿的材料,是我的几个伙伴亲眼所见:有信,有照片,一个小伙子闹着玩,全都收了起来,心想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有用场。”
“你也看到了?”
“没有。”
“肯定的。不管怎样,我不在乎。”亨利气愤地说,“这跟我无关。”
“要阻止混账们重新掌握国家大权,拒绝与他们同流合污,这跟我们人人有关。”
“到别的地方教训人去吧。”
“听着,你别生气。”樊尚说,“我只想先通知你一声,贝洛姆母亲已经是个目标,大家都在监视着她,要是你为了她那种贱货惹一身骚,那就太愚蠢了。”
“别为我担忧。”亨利说。
“得了。”樊尚说,“我是想让你心中有数,没有别的意思。”
他们默默地走完了余下的路程。但是亨利的胸口总是堵着那个声音,它在不停地回响:“那个小的也睡过。”整整一个下午,这声音强烈地反复回荡。若赛特几乎招认过她母亲曾不止一次出卖了她,再说,亨利期待从她那儿得到的,只是再共度几个夜晚,也许仅仅几夜而已。然而,在那永无休止的晚宴上,见她一副娇滴滴的讨好劲头、对维尔侬频频微笑时,亨利简直坐立不安,真恨不得单独对她好好审问一番。
“这下您高兴了吧?已经签约了!”吕茜说。
那衣裙和首饰就像头发似的,对她是那样贴身,仿佛她生来就穿着这种印有阿玛丽莉字样的裙服,穿着它睡觉,也将穿着它了却一生。一绺金发像波浪似地夹在她那乌黑的云发间,亨利着迷地凝望着她:要是她顶个光头,该会是怎么一个丑模样!
“我很高兴。”
“杜杜尔会告诉您的,一旦我操办一件事,别人尽可放心。”
“噢!这是位非凡的女子。”杜杜尔静静地说。
克洛蒂向亨利保证,杜杜尔这个正式情夫为人极为正直。果然,此人一头银发,五官端正,表情平静,此副尊容只有在非同一般的无赖当中方可见到。这类家伙相当富有,可以赎买自己的良心,也许他的正直是按自己的标准而定的。
“您转告波尔,她没有来,太不应该了!”吕茜说。
“她真的太疲乏了。”亨利说。
他对若赛特欠了欠身子,告辞要走。所有的女人都身着黑色服装,首饰熠熠发亮。若赛特也一身黑色,整个身子仿佛被偌大的一团头发压塌了似的。她彬彬有礼地微笑着向他伸过手来。整个晚会期间,她一举眉,一眨眼,无不表明她表面的那股漠然神情纯粹是虚假的。虚伪对她来说就那么轻而易举?夜里,当她赤裸着躯体,她是多么纯朴,多么直爽,多么诚实。亨利心中交织着温情、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