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三)
视民众、官僚专制!”
“你没有给我提供任何新的东西。”亨利说,“只是你忘了说那些官僚就是逃亡苏联的一些德国共产党人,他们早就在莫斯科创建了自由德国委员会:与在柏林被攻占期间揭竿而起的人相比,他们的资格总要强一点。是的,工人中确有忠心耿耿的共产党员。可当六千万纳粹德国人都为自己辩护,断言向来就是反对纳粹政权时,看你如何去辨别真伪!俄国人持怀疑态度,我表示理解。这并不证明他们就整个蔑视基层组织。”
“我早就料到了!”斯克利亚西纳哈哈大笑说,“攻击美国,你们向来有准备;但要你们开口抨击苏联,就没人干了。”
“显而易见,他们那样做是有道理的!”亨利说。
“我不明白!”斯克利亚西纳说,“难道你真的瞎了眼睛?还是你害怕了?迪布勒伊已经被收买了,这人人皆知。可是你!”
“迪布勒伊被收买了!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吧!”亨利说。
“噢!共产党可不会用钱来买你们。”斯克利亚西纳说,“迪布勒伊老了,他名声显赫,他已经拥有资产阶级读者,他需要大众。”
“那你就去向革命解放联合会的会员宣布,迪布勒伊是共产党员!”亨利说。
“革命解放联合会!好一个漂亮的骗人协会!”斯克利亚西纳说道,把头紧倚着扶手椅的靠背,一副疲乏不堪的样子。
“朋友之间哪次聚会都少不了为政治吵吵闹闹,再也不能安安静静地度上一个晚会,你觉得这不会令人伤心吗?”路易朝亨利笑吟吟地说,“搞政治,可以,可为什么动不动就非谈政治不可呢?”
路易的目光越过斯克利亚西纳的头部,试图重新获得在年轻时代时与亨利那种心领神会的默契。亨利也有这种愿望,正因为如此,他心里感到更加恼火。
“我也完全这样想。”他不快地说。
“搞来搞去,搞得最终都忘掉了地球上还存在着其他的东西。”路易说道,显得很不好意思地望着自己的指甲:“那其他东西就叫美,叫诗,叫真。现在谁也不关心这些东西了。”
“对此还是有人感兴趣的。”亨利说。他暗忖:“我应该对他说我们之间毫无共同之处。”但是要侮辱他最老的旧友而又不刺激他,又谈何容易。亨利放下酒杯,站起来正要走,可朗贝尔开了腔:
“谁也不关心?”他激动地说,“反正《警觉》杂志不会不关心。要您接受一部稿子,必须掺杂一点政治,若仅仅是美、是诗,您也决不会发表的。”
“我责备《警觉》杂志的正是这一点。”路易说,“当然,以政治为主题的书也可以写得很美,你的小说就是一例。”他彬彬有礼地添了一句:“但我以为恢复纯文学的权利更合乎人们的愿望。”
“对我来说,纯文学这个词毫无意义。”亨利说。他声音刺人地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个危险的词。鼓吹将文学与其他一切割裂开来,最终将导致什么后果,这人人皆知。”
“这要视年代而论。”路易说,“1940年时,我认为可以摆脱政治,当然是我的过错。请相信我完全清楚我错误的严重性。”他以坚信不疑的口吻补充道:“可在今天,我觉得又有了仅仅为了自己的旨趣进行纯创作的权利。”
他以谦恭、征询的神态望着亨利,仿佛真的恳请恩准。这股虚伪的恭敬劲头让亨利十分恼火,可发火无济于事。
“各人有各人的自由。”他冷冷地说。
“没有那么自由!”朗贝尔说,“你不知道,逆流而上多么艰难。”
路易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尤其在当今,世上的一切都企图让人相信个人是微不足道的,这样一来,要逆流而上就更艰难了。倘若个人恢复了价值,就可重新获得许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