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四)
《希望报》起誓。”
“我因此而更感到有罪!”亨利说。
朗贝尔神色不安地看了看他:“你总不会去整天研究那些统计数字吧?”
“这正是我应该做的!”亨利回答说。出现了片刻沉寂,亨利突然打定了主意:还是赶紧了结了那件麻烦事吧。
“我把你写的小说稿带来了。”他说道,朝朗贝尔微微一笑:“真怪,你富有亲身经历,体验也极为真切,而且你也经常跟我谈起,是那么动人,你写的专题报道内容极为丰富。可在你的小说稿里却什么也没写进去。我在琢磨其中的原因。”
“你觉得不行吧?”朗贝尔说,他一耸肩膀:“我早跟你说过了。”
“问题在于你丝毫没有把你的真情实感写进去。”亨利说。
朗贝尔犹豫不决:“有的东西真正触动了我的心,可对别人来说却毫无意思。”
亨利微微一笑:“可人们反而强烈地感觉到你所说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没有打动你自己的心。仿佛你写这些故事时,像是在受罚,像小学生在做额外的作业似的。”
“噢!我完全有自知之明,我没有这种天赋。”朗贝尔说。
他微笑着,可一副窘迫的神色。亨利感觉到他实际上对这些小说看得是很重的。
“谁有天赋?谁又没有天赋?实在不太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亨利说,“不。你错就错在选材,你选的都是些与你毫不相干的题材,问题就在这里。下一次,你要尽量把自己摆进去。”
“我不会。”朗贝尔说。他淡然一笑:“我是那种地地道道可怜的小知识分子,没有能力成为一个创作家。”
“别胡说八道!”亨利说,“这些短篇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初次失利是正常的事。”
朗贝尔摇摇头:“我了解自己,我永远办不成任何大事。一个知识分子一事无成,够可怜的。”
“只要你坚持下去,就能有所作为。再说当知识分子,这又不是什么毛病!”
“那也不是什么好事。”朗贝尔说。
“我就是一个知识分子,你就很乐意对我表示敬重。”
“你,情况不一样。”朗贝尔说。
“不对。我是一个知识分子。有人把这个字眼当作一种侮辱,我真气愤:他们好像以为脑子空空就了不起似的。”
他搜索着朗贝尔的目光,可朗贝尔一个劲地只看着碟子。他说道:“我在琢磨当战争真正结束后我该怎么办?”
“你不愿意继续干记者这一行吗?”
“战地记者,这是不可能的了;可和平记者,也当不成。”朗贝尔说。他声音激动地补充道:“像你这样干记者这一行,那还值得:那是一种真正的冒险生涯。可当编辑,哪怕在《希望报》,没有任何意思,除非我不得不以此谋生。可是,这寄生的生活,我又良心不安。”他犹豫了片刻:“我母亲给我留下的钱太多了,我怎么都良心不安。”
“所有的人都这样。”亨利说。
“噢!你,你拥有的全是你劳动所得,没有这个问题。”
“谁也不可能永远问心无愧。”亨利说,“比如,我在这儿吃饭,同时又禁止自己上黑市饭馆:这就很幼稚。各有各的高招,迪布勒伊故意把金钱当作一种身外之物,他钱多极了,可他并不为赚钱而赚钱。谁需要钱,他也从不拒绝,任安娜去管理使用。安娜呢,她也不把这钱当作自己的财产,应付自如:她是为丈夫和女儿而花钱,她为他们安排了舒适的生活,同时自己也得到了享受。至于我嘛,帮了我大忙的倒是手头拮据、入不敷出,这样,我总感到自己拥有的一切没有一点是多余的,这实际上也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
“可情况完全不一样。”
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