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种天下
“是啊,在你我之后,唯独这棉花还可继续留存,虽然人们会忘掉第一颗种子是你带来的……”
“是啊。这块田里的棉花长得最好。”
华阳院看着弯下腰抚摩棉花叶的於大,继续道:“於大,棉花和女人的命运还真像。”
“棉花和女人……”
“我虽离开了刈谷,但忠守和信近都已平平安安长大成人。而且,你现在也来到了我身边……”华阳院笑了笑,说道,“广忠待你好吗?”她拐弯抹角,其实只想问这个问题。
於大脸颊忽然泛起红晕。夫妻间无法启齿之事,令她脸上发烧。
“他与阿久有情在先。男人总是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念念不忘,不管她是谁。或许是因为……”
华阳院看到女儿羞答答的样子,更加好奇,“棉花啊……就是棉花。你要时刻想到棉花,学会忍耐。”
於大害羞地看了母亲一眼,轻轻摇首,道:“女儿也给阿久送去了棉花种子。”
“哦!阿久……”
“阿久亦是真正关心城主的人。”
“那……那你不觉得苦吗?”
於大微笑着摘下一片已经枯黄的叶子,道:“女儿觉得阿久内心更苦。”
华阳院感到自己受到了重重的回击。心道:“这孩子真要强。”可是,这到底是敷衍之辞,还是她已有了驾驭广忠的自信?华阳院想继续试探,便对於大笑了笑。“日头越来越毒了,我们去阴凉处吧。”她一边领头往院子里走,一边道:“爱或被爱,都是虚无缥缈的泡沫。一旦广忠身有不测,你又会怎样?”
不知於大是否听出了华阳院的忧心,她回道:“憎恨别人时,别人也会恨你。善待别人,人便善待于你。”
“你是在说阿久,还是在说广忠?”
“都有。”於大低着头,继续道:“城主若身有不测,我自会去死。”
华阳院悄悄转头凝视着绿叶,莫非这孩子已经喜欢上了广忠?若真如此,也就无甚可说了。华阳院年轻时也曾有过同样的经历。当年,水野身边也有其他女人。当她几乎已心灰意冷时,情意却在她心中悄悄萌芽,而且,不久便有了孩子。於大或许现在还无法明白因为身孕而得到解救的母亲的心,但她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日,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享受着天地间最大的幸福。
华阳院回到屋里,命侍女端来一壶凉麦茶。一向与於大寸步不离的百合和小笹今日也跟了过来。大家一起喝茶后,华阳院道:“上房夫人赶快生个公子就好了……”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上房夫人能替我给勘六带些礼物过去吗?是船商送过来的,据说是在土佐制造的黑砂糖。”她故意提起阿久生的勘六,目不转睛地看着於大。
於大从华阳院那里拿了黑砂糖,辞别时已过未时。这种黑色的东西虽也被称为糖,却无一点黏性。而且,只要在舌尖放上一点,强烈的甜味便会在口中扩散开来。
此时尚无人知道天下竞有甘蔗。早在孝谦天皇在位时的天平时代,作为成品的砂糖就或有使用,但是甘蔗传到民间却是很久之后的事。甘蔗是在庆长年间从萨摩开始广泛栽种。因此,天文年间的砂糖还是罕见的奢侈之物。华阳院让於大捎回砂糖,但阿久不会轻易拿给勘六吃。即便是在平常,阿久也会对华阳院和上房夫人心生疑窦。华阳院一直希望於大能早日生下一个不输于勘六的公子。於大对此多少知道些,可她仍不明母亲为何让她特意给勘六捎去这种稀罕之物。
於大早已与广忠如胶似漆,此间於大渐渐明白了作为一个女人的职责。若广忠身有不测,她决不独活。这是二人温存之时,於大对广忠发自肺腑的告白。在柔软的被中,他们紧紧相拥,共同分享幸福之妙。每当在那种时候想到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