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微服探病
是不知从何时起,她便相信自己再也无法从这巨大的山蛭手中逃走,反而温驯地等待日益逼近的灭亡……也许,她乃是为了发泄对和长安肌肤相亲的愤懑,故意在心中幻化出光悦,聊以自慰。
阿幸现在有很多可写。大久保忠邻和本多父子之争所为何故?九州某地烧了一条葡国船只——光悦只要听说这么一点,定能知事情真相,若有不明,他自可前去询问茶屋。另,大久保长安私藏了无数黄金……权先记这些吧。
记下了些,阿幸突然感到全身冰冷,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她想起长安说要举办祭山之仪云云,说不定乃是欲趁众人喜乐时猛施毒手,阿幸脑中突然闪过这可怕的预感。
然而,这种突如其来的担心,很快就被另一消息吹散——松平上总介夫妇微服来八王子探望长安。家中上下慌作一团。
长子藤十郎前来通知阿幸:“迎接时,请夫人亦出席。”
“知道了。这是大人的命令吗?”
阿幸若无其事地一问,藤十郎似乎有些着慌,“上总介大人自然不会说乃是来探望大人病情,也许会说只是狩猎归来,顺便来访。请夫人留心。”藤十郎以“大人”称呼父亲,他似也知些黄金的事。
阿幸恭谨地应承下来,藤十郎方才离去。
藤十郎一走,阿幸立刻把刚刚写完的日记收入匣中,唤来侍女服侍自己更衣。想到长安去迎接突然到来的忠辉时,可能现出的狼狈相,她心中鼓荡着奇妙的兴奋:真是讽刺!长安虔诚地供奉于心中的忠辉,却在这节骨眼上意外出现,不知是喜是忧……
不过,长安究竟在不在这宅子里?他若去了黑川谷,又当如何迎接忠辉?忠辉还年轻,性情急躁,设若藤十郎以长安病重为由拒绝探视,他能信吗?倘若他坚持要见长安,又当如何是好?
忠辉此次特意以狩猎为名来到八王子,此中意味深长。他若真认为长安乃是良善家老,十分信赖,主从之谊必为外人所不知。然而,若忠辉对长安敬而远之,所谓探望病人,无非只是做给众人看,游山玩水亦非真正目的,那么,此中意味恐就多了。
无论如何,忠辉的突然到访,都将给长安所行诸事带来巨大阻碍。但无忠辉,长安恐不会行如此冒险之事。这样一想,阿幸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刚匆匆忙忙妆饰好,长安次子外记便走了进来,脸上不着任何表情,仅道:“上总介大人很快就到厅里。请夫人出迎。”
言罢,他即刻起身欲去。阿幸忙唤住他:“啊,且等!大人也同去迎接上总介大人吗?”这么一问,就能知长安是否在家了。
“不。”外记硬邦邦答道,“父亲病情严重。”
“但上总介大人非要探望不可呢?”
“那也不能阻止。”
“不能阻止?难道便带他去?”
“是,上总介大人来探望病人,岂能不容一见?那时,就请夫人带他们去吧。”说罢,外记立刻走了出去。
阿幸纳闷起来。难道外记还不知父亲的秘密?即便如此,也不得失礼。她忙带着两个侍女朝厅上赶去。
大厅房门已全部打开,上座铺了一张斑斓的虎皮。但是除了阿幸,厅里并无他人。藤十郎和外记恐是与下人们同去玄关前或大门外迎接了,但其他妻妾呢?
长安正室池田夫人,亦为天主教徒。但夫妻二人似甚是冷淡,她不出来,亦可以理解。但藤十郎之妻石川夫人,以及外记之妻却应出来相迎。
难道大人担心其他人走漏风声?长安真正信赖之人,难道只有……这么一想,阿幸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让一个侍女去厨下看看,酒食应已吩咐下去,但需以防万一。
此时,走廊里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阿幸忙催促侍女来到廊下,平伏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