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伊萨耶夫伊萨耶夫(2)
他记得阿尔伯特曾指给他看两只正在交媾的苍蝇。雄苍蝇趴在雌苍蝇的背上。阿尔伯特把那一对苍蝇圈在掌心里。“看啊,”他叫道。手指尖捏起雄苍蝇的一翼,轻轻一扯,蝇翼就掉下来。可是,那只苍蝇却丝毫不为所动。阿尔伯特扯掉第二只蝇翼。雄苍蝇的背上光秃秃的。它依然我行我素。真够让人奇怪的。阿尔伯特厌恶地把两只苍蝇扔到地上,用脚碾碎了它们。
他想象着,苍蝇的两翼被扯掉的时候,他瞪视着苍蝇的双眼。他可以笃定,苍蝇的眼睛看得见,只是对他视而不见。雄苍蝇的全部身心,似乎都投入到干那事上,投入到那只雌苍蝇身上了。想到这里,他浑身发抖,恨不能把天下的苍蝇通通灭掉。
他不甚了解小孩子对干那事的反应。可干那事却让他备感恐惧。他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笑容诡秘,似乎在向他暗示,总有一天他也免不了干那事。“我不干,我不干!”他想大喘一口气。“不干什么?”那些看着他的人问道。人人都瞬间瞪圆了眼睛,迷惑不已地看着他。“天哪,这怪孩子在说什么哪?”
夹子里有一个皮边的日记本、五个学校里用的练习册、二十或是二十五张用别针别着的散页纸张和一沓皮筋扎着的信件。还有一些活页印刷品:布朗基和伊舒金的小品文,皮萨耶夫的散文。西塞罗《论义务》的法文精选本也奇怪地夹在里面。他把书浏览了一遍。在书的最后一页,他突然发现一些题字,笔迹他认不出来。人民的幸福应为最高准则,而在其下,则用更淡的墨水写着,有其父必有其子。
格言,一条格言,到底是谁赠给谁的呢?
他拿起那本日记。还未看,就洗扑克牌般地哗哗翻过一遍。儿子的后半生虚无缥缈,惟有这日记中的文字实实在在。他瞄了一眼最早的日期,1866年6月29日,和巴维尔同名的圣徒纪念日。这日记本不消说是件礼物,谁送给巴维尔的礼物呢,他一点也想不起来。1866年,凸现在他记忆中的只是安妮娅。那一年,他认识了安妮娅,和他这个未来的妻子双双陷入爱河。1866年,是他们彻底忽视巴维尔的一年。
好像一下子碰到了烫手的盘子,他机警地随时准备撤回地打开了日记的第一页。巴维尔在这页上讲述了自己度过的一天。文字颇有些吃力,一看就知道是个日记新手。没有告发,没有控诉。他欣慰地合上了日记本。回到德累斯顿,有空的话我会认真看看,他暗忖道,从头到尾认真看看。
至于那些信件,大多数是他写来的。他打开时间最近的,就是巴维尔死前收到的最后一封。“我给阿波隆·格里戈里耶维奇寄去了五十卢布,”他读道。“我们眼下就能供你这么多了,请不要再去压榨阿波隆·格里戈里耶维奇了。你应该学会自己想办法生活。”
这就是他对巴维尔最后说的话,多么小心眼啊!马克西莫夫看到的就是这些!难怪他提醒他别再读信了!真是可耻!他真应该烧掉这些信,让它们永远不复存在。
他找到了那个故事。马克西莫夫曾大声念给他听过。马克西莫夫是对的:作为故事的主人公,谢尔盖是失败的。这个青年英雄,因为领导了学生起义被当局流放到了西伯利亚。故事挺长,比马克西莫夫讲给他听的要多些。故事中的地主被杀后,谢尔盖和他的玛尔法有些日子始终在躲避追兵。他们不是藏匿在谷仓里,就是藏匿在牛栏里。给他们提供藏身之处的农民,供他们吃喝,表情麻木地听他们宣讲自己的主义。起初,两个人只是肩并肩躺着,彼此之间还保持着纯洁的同志关系。时间流逝,爱意渐长。那是一种充满感性略带罪恶感的爱意。巴维尔清楚记录下一段激情场景。有一页文字被巴维尔重重勾掉了,那段话描述了谢尔盖对玛尔法的表白。谢尔盖以其少年人般热情的口吻,告诉玛尔法在革命斗争中,他对玛尔法的感觉超过了一般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