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涅恰耶夫(1)
某些能损害他的事情,并且希望他也知道这一点。
他摇摇头,试图集中思想。但是似乎说不出话了。他像忘了台词的演员似的站在芬兰姑娘面前。房间里是一片沉重的静默。沉重或者静谧,他想道:假如万物都平静下来,飞翔的鸟凝滞在空中,庞大的地球在轨道上停止运转,将会是什么样的静谧啊!癫痫肯定快要发作了:他无法阻挡。他体味着最后的平静。遗憾的是平静不能永久持续下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尖叫,肯定是他自己的声音。还会有格格的咬牙齿的声音———这些字在他眼前一闪;然后全部结束。
他清醒过来时,仿佛出过一次远门,在那里变得苍老了。事实上,他像刚才一样,仍旧在那个房间里,仍旧站着,半举着一只手。两个女人也在,仍旧保持着他记忆中的姿态,只不过那个芬兰姑娘有一种戒备的神情。
“我可以坐下来吗?”他含糊地说,仿佛舌头太大,在嘴里转动不灵。
芬兰姑娘腾出一点地方,他在她身边坐下,晕晕乎乎地耷拉着脑袋。“您有什么不舒服吗?”她问道。
他没有回答。他想说什么?他为什么总是这么累?他的脑子似乎蒙了一层雾。如果他是书里面的人物,遇到这种情况,只有心在说话,而书页却是空白时,他会说什么呢?
“我不能告诉你,”他慢慢地说,“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感到非常悲哀和格格不入。你玩的游戏不是我能参加的。吸引你的,一定也吸引过巴维尔的东西,我一点也不感兴趣。如果要我说实话,我说的就是它使我感到厌恶。”
那个高身材的姑娘不声不响地走出了房间。她经过时,衣服的窸窣声和一股熏衣草的香味在他心中激起一阵意想不到的欲望。渴望什么?渴望那姑娘吗?当然不是———或者不完全是。不如说是渴望青春,渴望一去不返的东西,渴望宽衣解带和赤裸的身体的自由。即使这样,他的反应仍使他烦恼。为什么发生在此时此地?可能同他的极度疲乏有点关系,但也可能同巴维尔有关:发现他进入了巴维尔的世界,巴维尔的情欲环境。
“他们给我看了那些标出要处决的人的名单,”他说。
芬兰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那些名单目前在警察手里———希望你了解。他们是从巴维尔的房间里抄去的。我要问的是:你们每个人是不是都分配了一定数目的暗杀对象,有没有某些特殊的人指定由谁去暗杀?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是不是事先要对那些人做些考察,熟悉他们的日常生活?你们暗中监视他们在家里的情况吗?”
芬兰姑娘正要开口,但他开始恢复正常,他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声音。
“如果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是不是必须和受害人混得很熟,熟得超过你们希望的程度?你们会不会从街上随便召来一个人,比如说,一个乞丐,给他五十个戈比,吩咐他处理一条瞎了眼的老狗,那人找了绳子,做了一个活扣绞索,抚摸着狗,让它安静,然后低声说了些什么,他这么做的时候,觉得感情的暗流开始涌动,从那一刻开始,他和那条狗已经不是陌路的关系了,原本是单纯的工作任务,现在变成了最卑鄙的叛卖———如此卑鄙,以致当他把狗吊起来的时候,狗发出的叫声会在他耳边萦绕好几天———狗发出的是诧异的惨叫:怎么会是你?那个念头会不会使你下不了手?”
他说话时,高身材的女人回来了。她跪在房间远处的角落里,在折叠床单、卷垫子。芬兰姑娘活跃起来。她的眼睛发亮,迫不及待地想说话。但是他不停地往下说,不让她插嘴。
“如果一条平常的狗都能做到这一点的话,那么你打算除掉的男人或女人有什么力量使你不惴惴不安呢?我认为挑选要除掉的人民敌人时,不管挑选方式如何科学,去杀他们的人都不可能心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