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 属于艺术史的艺术
毫不亚于宗教的狂热,而那种从生命出发的自省也同宗教的宗旨不谋而合。同时也就使作品具有了这样一种特色,即所有的描写都同日常的现实密切相关,但所有的描写都是quot;醉翁之意不在酒quot;--它们说的不是日常的现实,而是另一种不为人所注意的、前景更为广阔的现实,在那种现实里,善恶的社会界限消融了,人所面对的永远是、也只能是自己。如果一个人不愿在精神上灭亡,他就只有把内部的搏斗进行下去。因为处在这种条件下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他的理性所要否定的;也因为处在这种条件下的人,除了遵循理性的暗示用邪恶的淫欲来发泄他的活力,将理性本身踩在脚下,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除非他不活。自省精神遵循历史的规律发展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的确是很多人所不曾料到的,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面对真相无法认同,这类作品的底蕴鲜为人知的原因。真正的艺术家是人类的良心,他们不会掩盖任何东西,他们要做的就是将真理揭示出来,哪怕这真理是吓人的东西也决不妥协。他们那遭到自己理性严厉否定的生命体验,全是为了一个永远达不到的目标。当自审咬啮着他们的灵魂,让他们在痛不欲生之中生活时,艺术精神就在孕育之中了。所以没有类似体验的读者也进入不了这种作品。又由于毕竟是一种表演,这种自审还具有游戏和恶作剧的性质,那里面透出的幽默和自虐传达着这样一个信息:就仿佛对自己的伤害越深,越厉害,自己越有快感,因为只有如此,灵魂才有救。于是卡夫卡将K判死刑押上刑场,博尔赫斯设计多种迷宫来杀死他的主人公,在这种以假乱真的阴谋设计中将灵魂的张力发挥到极限,在文字后面处处透出恶魔般的乐不可支的形象。这种游戏同一般的文字游戏或结构游戏又有一个根本的区别,即它是个人内部自我的分裂,是生存状况的直接显露,是以自身做牺牲的极其严肃的玩笑,而不是充斥于中国文坛的那种观念先行的游戏。做这种高超的游戏需要高贵的气质,以及一种同死亡下棋的特殊本领。也就是说这种游戏绝不是可以刻意为之的,因为它是致命的。人如果从来没有被逼到过九死一生的地步,他也创造不了这种高级的艺术,当然这种逼迫与外界无关,是艺术家自身那稀有的天分使然。
另外一个一目了然的相似性便是两位艺术家作品中的那种纯净度。这种纯净反映在结构、词语、行文和思维方式上头。读者在阅读时会经常感到困惑:作家的冥想是如何超越现实与虚无之间的巨大鸿沟,而直接就将二者看作一个东西,并将这种感觉传达出来的?拥有这种有毒的目光的艺术家,是怎样在毒汁漫溢的环境里营造那透明的空中楼阁的呢?答案要到作品本身里头去找。身处极端的矛盾中,被现实的沉渣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艺术家,是在沉沦的身体的盲目挣扎中洞悉自由的奥秘的。从沉沦的第一天起,他就自发地感到了,那寓言般的境界正是由于肢体的笨拙的运动而出现,人为了维持那种境界的纯度只能借助于陷在泥淖中的肢体的力的不断爆发。于是他就爆发了。这是种上瘾的运动,一种无法停止的运动;越死死纠缠,越拼力奔突,自由精神越张扬;每一句话,每一个形象,每一种场景,都透出无比强烈的升华倾向,透出艺术家从现实中超拔达到自由的惊人气魄。的确,这是种自由的写作,其纯粹的表达同人们的套路思维无关,萦绕在创作者心头的只有那个用挣扎的力所构建的水晶般的世界,除此之外一切在他心目中都等于零,他不想说,也决不会说关于那个世界以外的事。这种铁一般的一致性当然只会出自极其高傲的心胸,以及同这心胸相配的境界。因为这,我们应当将这两位艺术家的作品看作那种尖端艺术,这样的艺术读者会比较少,因为如此地执著于灵魂最深处的人在人类中毕竟是不多的;但人类因为有了这样的人,精神的价值才得到进一步的提高。两位深海的探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