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 套
的事情,他甚至有不把话说完的习惯,因此常常用这样的话开场:quot;这,简直是,那个……quot;往后就没有下文,连他自己也忘了个干净,以为话已经说完了。
quot;什么事呀?quot;彼得罗维奇说,同时用独眼把他那件制服仔细打量了一下,从领子一直看到袖子、后身、 和扣眼,这一切都是他非常熟悉的,因为全是他亲手做的手艺。裁缝的习惯就是这样;这是他一见面时要做的第一件事。
quot;我是为了那个,彼得罗维奇……一件外套,呢子……你瞧,别的地方都挺厚实,就是有点灰扑扑的,看起来好象旧了,其实它还是新的,只有一个地方有点那个……脊梁上,还有肩膀上,有一个地方磨破了一点,就是这儿肩膀上有一点你瞧,就是这么一点。费不了多大事情……quot;
彼得罗维奇接过长衫,先把它摊平在桌子上,看了许久,直摇头,伸手到窗台上去拿来一只圆圆的鼻烟匣,上面有一个将军像,可不知道是哪一位将军,因为脸的地方被手指戳肢了,后来给贴上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小纸片。彼得罗维奇闻了一撮鼻烟,双手把长衫撑开,迎着亮细瞧了一下,又是直摇头。然后把里子翻出来,又摇头,又打开贴着小纸片的匣盖,往鼻子里塞足鼻烟,关上盖,把鼻烟匣藏过一边,终于说:
quot;不行,不能补了,这衣服简直不成样啦!quot;
一听这几句话,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心里扑通一跳。
quot;为什么不能补,彼得罗维奇?quot;他几乎用小孩子似的恳求的声音说,quot;总共只有肩膀上磨破了一点呀,你总有一些零碎料子……quot;
quot;零碎料子有倒是有,零碎料子倒是容易找到的,quot;彼得罗维奇说,quot;可是缝不上去呀;东西全糟了,碰一碰,它就破啦。quot;
quot;破就让它破吧,你可以立刻给打上一块补钉。quot;
quot;补钉叫我往哪儿打?再缝上几针也不顶事了。破得太厉害了;说是呢子,也不过叫着好听罢了,风一吹,就烂了。quot;
quot;给缝上儿针吧。这是怎么说的,实在那个……quot;
quot;不行,quot;彼得罗维奇坚决他说,quot;一点办法也没有。东西完全不中用了。您还不如等严冬到来的时候,把它改做裹脚布吧,因为袜子不暖和。袜子是德国人发明的,为了要多赚咱们的钱(彼得罗维奇喜欢一有机会就刺德国人几句);可是外套,看来您只能做一件新的了。quot;
一听见quot;新的quot;这两个字,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顿时两眼发黑,屋里的东西都在他眼前打起转来。他看得清楚的只有彼得罗维奇鼻烟匣盖上那个脸上贴着纸片的将军!
quot;什么做新的?quot;他说,仍旧好象在做梦似的,quot;我没有这一笔钱呀。quot;
quot;是的、做新的,quot;彼得罗维奇带着残酷的沉静说。
quot;唔,要是一定做新的,那可怎么那个……quot;
quot;您是说,要花多少钱?quot;
quot;是呀。quot;
quot;您得花上一百五十多块卢布,quot;彼得罗维奇说,同时意味深长地抿紧嘴唇。他非常喜欢强烈的效果,喜欢使个什么花招儿,突然把人家难住,然后斜着眼睛去瞧那个被难住的人听了他的话会窘成什么怪模样。
quot;一百五十卢布做一件外套!quot;可怜的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喊起来,他有生以来恐怕还是第一次大声地喊,因为一向总是以低声说话出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