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吏情堪嗟公忠难能 纤纤弱女面斥帝君
件事,但听杨名时略一顿,便重复说道:“臣不愿往!”
“咹!?为什么?”
“贵州巡抚一职非臣所能!”杨名时连连顿首,“臣宁可仍回湖广任藩台,不愿升迁!”
雍正脸颊上肌肉抽搐一下,他倒不急于走了,要一杯热茶抄在手中,呷一口,狞笑道:“湖广也未必就是好地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朕委你杭州布政使,你去么?”杨名时抬起头来盯着雍正说道:“万岁误解了臣的意思。自康熙五十九年到如今,不到四年,巡抚已换了七任,除了一个丁忧的,难道人人皆不称职?上头坐了一个蔡上将,是国家柱石,臣招惹不起,去年参革回京,毫无建树,恐违了圣上委臣去黔抚绥地方的初衷。国家封疆大吏如此频繁更换,亦形同儿戏。万岁疑臣挑肥捡瘦,臣宁可往乌里雅苏台军前效力,誓不皱眉!”杨名时毫不示弱,侃侃而言掷地有声,又句句都是实言,所有的人无不动容,方苞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蔡毬这个人刚愎自用不能容人,确是他的短处。”雍正怔了良久,心里已是雪亮,“但他能带兵,那个地方没有他这样的老将镇着,也是要出事的——你既这么说,先去吧,不是连续了七任巡抚么?你这个第八任,朕与你约定,七年之内,朕不调你的巡抚,如何?”杨名时略一思忖,叩头道:“臣勉力为之,但臣还要请旨!”雍正一笑,说道:“哦?你还要怎样?”
杨名时从容说道:“臣为巡抚,自不干预蔡毬军务,请万岁下旨蔡毬,不得动辄以苗瑶民变为由出兵征剿。臣与蔡毬,井水不犯河水,这个巡抚就好当了。”
“派你个差使,你就和朕打这么大个擂台!”雍正大笑,把茶杯放在案上,踱至杨名时面前,一句一顿说:“好!冲你这份勇气,朕答应你。但朕也与你有约,自明年春起,朝廷不再拨你贵州一两银饷,一斤粮食,贵州钱粮自足自筹,如何?你敢应么?”
“臣有何不敢?”杨名时亢声答道。
雍正皇帝命诸人跪安,径乘明黄亮轿至慈宁宫而来。他的心头仍旧不轻松,年羹尧出兵青海,至今一仗未打,仅是行军,已经耗银四百万两,全靠着清查亏空去填这无底洞。主持清查的允禩,面儿上轰轰烈烈,却并不出实力。允祥上月下了札子,令已被革取查封的官员所在省份速将亏欠库银解往北京入库,但接密奏折子,原湖广布政使张圣弼、粮储道许大完、湖安按察使张世安、广西按察使李继谟、直隶巡道宋师曾、江苏巡抚吴存礼、布政使李世仁、江安粮道李玉堂……一大批官员亏欠银总计四百五十余万两,竟然经允禩大笔一挥,由雍正元年秋赋火耗中冲销!纳罕的是,允禩居丧期间小心得怕树叶砸头,明知自己断不能容此事,何以忽然这样大胆?更奇的是,南赣总兵黄起宪、四川按察使刘世奇、鸿胪寺少卿葛继孔都是已经抄过家的,精穷的闲置官,居然有钱纳还国库十七万两欠银,由吏部循例题本起复原官——这都是出了名的八爷党,远在万里之外的年羹尧,军事傍午羽书四出,匆忙中还写密折保奏这三个人!雍正闭目坐在亮轿上,竭力想把这些乱如牛毛的政事联想到一处,仍旧是百思不得其解,正沉吟间,听见前面一阵吵嚷,夹着内务府官员的喝斥声,拖拉推打声,乱成一片,一个女子尖亮着嗓子大叫:
“皇上?皇上怎么着?你们不要这么拉拉扯扯的——我就是要见皇上,有问着他的话!”
雍正心中一动:竟有这么泼辣放肆的女人!见我什么事?倾轿下来,见已到慈宁宫门口,便问:“这是太后老佛爷宴息之地,谁在大呼小叫?”这里跪着的二百多秀女见御驾到了,个个惊得脸色苍白,齐刷刷伏地磕头。内务府的几十个衙役退至两旁,只堂官急得一头热汗,断喝一声:“这个贱蹄子死不识抬举!万岁爷来了还站得栓驴橛子似的!把她按着跪下!”几个衙役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