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追先遗君臣拟谥号 斥谗诋朱批止谤言
当得。”纪昀不假思索说道,“好廉自克曰节,谨行制度曰节,艰危莫夺曰节——据此,孙嘉淦堪称‘清节’;敏行不挠曰直,秉性不邪曰直,史贻直称为‘清直’当之无愧。”说罢目视乾隆。
“两个谥号允当。不过‘清直’‘贻直’犯重。调过来,孙嘉淦谥清直,史贻直谥清节——这么着似乎更好。”乾隆边说,援笔濡了朱砂写了,“——张廷玉呢?‘文和’如何?”“好!主上圣明配天!”纪昀躬身陪笑道,“张廷玉当得一个文字,推贤让能曰和;不刚不柔谓之和,柔远能迩谓之和。就是‘文和’的好!”
乾隆虽博学多闻,於谥法其实一知半解,随口一言,纪昀博引旁证居然天成锲合,心下不免得意,笑道:“那就这样定了——”他看看殿角自鸣钟,“沙啦啦”响着要打亥初的点,因站起身来,“你们跪安吧!顺道去看看刘统勋,教他不必过来谢恩。不必为朵云脱逸烦恼——刘墉是奉朕旨意出差了的嘛!朵云本来也就是暂行拘押,并不要怎样她的——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嘛,朕是预备见一见,阵前放归的。既走了就走就是了,恼得直要追回刘墉打杀!四月初八过后,要启驾回北京,你两个心里要有数,纪昀写信给阿桂,朕在江南不再见随赫德,回京和阿睦尔撒纳一道接见——去吧。”
“扎!——”
纪昀和范时捷一道儿却步退了出去。“当当”的自鸣钟蓦然响起,乾隆舒展了一下身子,待要出殿,回头看见榻上卷案边一高叠奏折,犹豫了一下折身回来,在灯下检看,见有傅恒的密折,小心剪开火漆封口,展折看时却是细奏回部之乱,霍集占挑唆其兄波罗尼都自立为汗的事。奏折写得很长,从霍集占乘准葛尔之乱,随阿睦尔撒纳脱逃,回了叶尔羌说起,连同回部人心不定鼓噪建立喀什噶尔汗国,脱离中央版图种种情由,足足万余言。乾隆一目十行看到最后,傅恒写道:
此中情由,皆得自偶然,乃车臣部落散流中原之钦巴卓索及其女钦巴莎玛亲口告知所见所闻。彼父女留置军中恐有流言,奴才已着人妥送南京以备主子亲自资问。奴才拥兵四川,而西北扰攘纷乱,缅甸亦有不臣之举,每念及此忧急如焚。今霍集占虽狼子野心,而其兄波罗尼都尚未萌反志,伏愿皇上速派使臣至叶尔羌安抚回部,剪除奸宄,庶几可延缓西北乱局蔓延。南疆底定,北疆一隅之乱乃疥癣之疾。俟奴才平定金川,移兵击之,可一鼓荡定。临池思主念恩追过,奴才不胜椎心痛切……
乾隆合上折本,闭着眼透了一口气,新疆他没有去过,西蒙古也没有去。但南疆北疆地理形势,不知和阿桂在地图前摆布过多少次。回部一乱,南北疆与中原阻隔,紧接着北疆就难以收拾,蔓延起来,青海西藏也有可虑之虞……兹事体大可谓无可比拟。但傅恒正在用兵,难道西北也同时用兵?他思量着,圆明园暂时停建,两路用兵钱粮绰绰有余。但将军呢?兵呢?如果两路兵都不利,甚至打成不胜不败胶着之局,自己这个“圣躬英明”拿甚么东西和圣祖比较匹配?又何以面对臣子百姓?乾隆目光阴郁,漫不经心又抽一份奏折。却是四川将军布达的密折,拆看时,写得五花八门,从阴睛雨旱到成都戏班子演戏,某道台和某知府联姻亲家,成礼过聘都不遗漏,密折最后两页,却是告傅恒的状的:
傅恒近在川军口碑啧有烦言。川军绿营奉调各路策应,与傅恒所统同办一差而待遇不一。绿营,汉军绿营亦是远离驻防随机待命之军,新拔营帐皆归兆惠海兰察等部,破帐漏房皆分川军发用。新米鲜菜活畜尽付傅部而陈粮干菜均发川军。饱食终日而迟不进兵,骄兵悍将视川军蔑如。奴才部下甚有愤愤者,谓言“恳请圣谕,着傅部策应,由川军代之”,奴才已严加约束,军杖刑罚者数十人矣!又闻傅恒在署悠游闲散敲棋弹琴,豢养卖艺番女以为取乐,奴才未尝目击不能实查,谨以密奏宸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