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早,摇铃召唤男服务员,用他送来的热水洗了脸,我又让他把我的旅行制服和穿脏了的内衣拿去洗.为了在必要的时候能穿上正式的制服,我换上了带在包里的便衣,锁上门;为了不至于把戈尔洛夫从沉睡中惊醒,我轻轻地敲了几下他的门.听到里面没有任何响动,我就让他继续休息,自己先下了楼.
我在餐厅吃了早饭,有茶、奶酪和黑面包.和前一天晚上一样,在这个充满活力的世界 上我独自一人仍感到一种奇妙的轻松愉快、朝气勃发.饭后我上楼去拿上衣,仍听不到戈尔洛夫房内有任何动静,便转身来到楼下,出门上街去.
虽然圣彼得堡位于地球的北半球,冬天很晚才见到太阳,但夏天阳光一点也不少——这一点我在伦敦的时候就听说了.现在是四月初,早上八点钟,我正在芬兰湾的边缘.冰冻的大地吱吱地冒出雾气,那是要融化的前奏.黄色的晨光把雾气染成黄油一样.街道上不时有雪橇滑过.
看到佩奥特里坐在前门的雪橇上等候着,我很惊讶.quot;早上好!quot;我希望自己脸上的笑容能够让他明白我在说什么.他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显然是希望帮我的忙.我高兴地走上前去,告诉他:quot;特南斯基胡同.【原文为俄语.――译注】quot;他笑着转过身去,用格格的舌音召唤马儿.
任何一座城市都有两副面孔:标志性建筑物高傲的面庞和贫民窟穷苦、肮脏的鬼脸.但在我见过的城市中圣彼得堡的贫富对比是最不和谐的.开始看到鳞次栉比的豪华住宅、教堂和公共建筑的时候,我还以为这里可以跟任何一座欧洲城市相媲美——维也纳、柏林、斯德哥尔摩——但是在俄语区和德语郊区交界的一条主干运河上面,我们的雪橇驶过一座横跨其间的木桥时,我发现我们把欧洲抛在了后面,重新进入了俄国.没有装修的灰色房屋蹲伏在冰冻的地上,宛如凝固的雾,下半截有洪水浸泡的痕迹,地基上的木板有的腐烂了,但上半截木料上的锯齿尚存,表明这些结构并不古老.沙皇彼得一世为了给这个内陆国家找到一个港口,击退了瑞典人,在沼泽地上建立了这座城市.这座城市位于寒冷的海湾岸边.在过去的七十五年中工人们就住在我们经过的工棚里,不停地向大自然发动战争,而这场战争是由他们的伟大沙皇打响的:挖掘运河,为河流改道,抽干沼泽地上的积水,营造建筑.在主干运河的沿岸,到处可见劳作的人们,他们喊声震天,仿佛相信单凭吼叫就可以让大海和严寒退却.一队队带着镣铐的人把成堆的木料、石头拖到木匠们拉锯和抡锤子的工地上.几个工程师用德语发布命令;作为回应,监工们一边用鞭子抽打带着镣铐的人们,一边用俄语吆喝着.我估计这些苦力都是犯人,但又惊讶地瞥见一群人在走了很长一段路、把东西拉到目的地之后,卸下身上的镣铐,来到另一堆木料跟前,又给自己重新带上镣铐.他们把带镣铐和挨鞭子看作是很平常的事情.
佩奥特里把我带到涅瓦河边一条宽阔的大道上.这里,河流底下是流水,河面上结实的冰块映着蔚蓝的天空.大道与河堤之间耸立着高大的屋宇,像德国的市政厅一般宽阔,又像法国的鼻烟盒那样精致.quot;五号,【原文为俄语.――译注】quot;我对佩奥特里说.
不一会儿,我就下了马车,走进了一条两边有房屋、覆盖着积雪的街道.我站在一幢豪华住宅前,屋顶上飘扬着法国国旗,表明这儿住的是法国驻叶卡捷琳娜帝国的大使.
我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门一开,我就念着事先准备好的话:quot;早上好.我叫基兰·塞尔科克.我要把这封信交给……【原文为法语.――译注】quot;
我发现开门的不是仆人,而是一个女孩子,便有些迟疑.她那赭色的卷发拖曳下来,露出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