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交易
子则自生也。夫妇合气,非当时欲得生子,情欲动而合,合而生子矣。’——难道曹丞相要把王充也从地棺之中扒出来问罪鞭尸吗?”
曹操脸色一变,目光猝然灼亮起来,话声却凛冽如冰:“那是当然!逆儒王充既有此论,本相一向秉持以忠孝治天下之要旨,说不定也真要将他从地棺之中扒出来问罪鞭尸!陛下休要顾左右而言他,丞相府与御史台既已对这诏书参核无误,您只管用玺便是!”
刘协一听,暗暗心道:你自己先前都多次说什么“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或不仁不孝而可治国用兵者,皆当论功授任、一无所问”,全然不把道德品节放在眼里,今天为了诛除孔融,你却跑到朕的面前高声宣扬自己“一向秉持以忠孝治天下之要旨”,这可真是太可笑了!但他瞧见曹操脸色愈来愈铁青,仿佛几欲扑上前来夺过那金锁宝匣自己盖玺,他心头又虚虚地晃荡了几下,猛咬着牙用尽力气抑住胸中的畏怯之情,终于悠悠一叹:“曲阜孔家可是千百年来为天下士民所瞻望礼尊的‘圣人门第’,孔大夫又自幼便有佳名美誉流传于世……我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爱卿,你这道诏书用玺后一发,天下儒生说不定可就一下全炸了锅了……”
“陛下不惜以民间俚语相劝,老臣感激不尽。”曹操这时才俯腰微微一躬,道,“不过,休言天下儒生一下全炸了锅,他们就是一下炸翻了天,本相也丝毫不怕。此番南征,本相说不得就要用他这孔圣后裔之血来祭一祭旌旗了!”
当曹操说出这番话时,刘协心中并无惊惧之意,反而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释然。你曹操如今讲得固然是霸气盖世、威势凌人,终究不过是提一时之虚劲而强作壮色罢了。孔融舍身殉汉之计终于成矣。你曹操真若举刀杀了孔融,并用他的鲜血为自己的南征之行祭旗,那么你的暴行在天下士民眼中看来就和当年“焚书坑儒”的秦始皇没什么两样了!你就永远成不了我朝高祖皇帝一样的英主明君了……那还谈什么“一统天下、代汉而立”?
于是,他脸上忽地泛出一片淡然之色,随手将御案上那只金锁宝匣往前一推,幽然而道:“既然丞相心意已决,这玺你便拿去用罢!”
说到这里,他又如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口又道:“对了!今日朕有一道诏书也要用玺颁发下去——朕已拟诏欲封征西将军马腾为卫尉。”
“陛下要封马腾将军为卫尉?”曹操脸色蓦地一变,“本相正欲携同马腾将军一齐并辔率军征讨江南呐……”
刘协的右手立刻似有心又无意地在那金锁宝匣匣盖上倏地一按,淡淡说道:“朕贵为天子,虽不能如孔大夫所言将‘千里寰内’尽握掌中,这皇宫大内三十里之地,朕还是想找一个宿臣老将镇抚一下,让那些袁绍、袁术等鼠辈身后的刺客狂徒能够稍知收敛……”
说着,他目光一抬,直直地迎向了曹操:“况且,夏侯惇将军所任的羽林总监之职毫未变动,马腾将军又自愿将本府家属、亲戚一律徙往丞相所辖的冀州邺城去安居置业。如此安排,你还不放心吗?”
曹操的双瞳紧盯着刘协按在那只金锁宝匣匣盖上的右手,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自己手中捧着的这道诛杀孔融的诏书绢稿,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缓声答道:“陛下此诏,老臣并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