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市场偶像
不是照脖子上捶!”
他的病号长衫像无力腾飞的翅膀耷拉着。
“是,是啊……”科斯托格洛托夫只能如此应道。“我同意您的看法,您的日子不见得好过些。”
“正是这样。”舒卢宾喘了口气,让自己坐稳些,语调也缓和些。“您倒说说,这一个个历史时期的更迭究竟该怎么解释?人民还是这些人民,可是经过十来年工夫,全部政治热情一落千丈,勇敢的冲动走向了反面,变成了怯懦的冲动。要知道,我从1917年起就是个布尔什维克。要知道,在唐波夫,我是怎样奋勇地去驱散益什维克社会革命党人控制的议会的,尽管那时候我们只能把两个指头塞进嘴里打一声电哨算是发出了冲锋的号令。我还参加过国内战争。当时我们根本没有考虑自己的生死!而且,我们简直把为世界革命献出生命看成是幸福!可是后来是怎么对待我们的?我们怎么会低头的?再说,主要是向什么低头?是向恐惧低头吗?是向市场偶像?向剧院偶像?赌,我是个小人物,不必说了,可是娜杰日达惊斯坦丁诺夫娜·克鲁普斯卡妮呢?难道她不明白,她看不见吗?为什么她不大声疾呼?只要她出来讲话,甚至她为此付出生命代价,那会对我们大家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也许我们就会变成另一个样子,也许什么都能顶住,事情岂不就不会愈演愈烈?而奥尔忠尼启则怎么样?要知道,当年他可不愧为一只雄鹰啊!无论是施吕瑟尔堡要塞,还是苦役,都未能使他屈服,可究竟是什么把他阻挡住了,使他一次也没有说出反斯大林的话?他们宁愿神秘地死去或自杀——这难道是勇敢吗?请您给我解释一下。”
“我哪能给您解释呢,阿列克谢·菲利波维奇!我可不行……
这该由您给我解释才对。”
舒卢宾叹了口气,试着改变一下坐在长凳上的姿势。可是他这样坐也疼,那样坐也疼。
“使我感兴趣的是另一个问题。就说您吧,您是革命后出生的,可是竟被关进了监狱。那您对社会主义感到失望了吗?还是没有!”
科斯托格洛托夫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舒卢宾腾出按在长凳上的那只已经疲软无力的手,将它搭在奥列格的肩头上。
“年轻人!千万别犯这样的错误!千万别从自己的遭遇和这些残酷的岁月得出结论,认为社会主义要不得。这就是说,不管您怎么想,反正资本主义已被历史永远抛弃了。”
“在那里…在那里我们常常这样议论:私人企业有很多好处。生活比较轻松,您说是不是?任何时候什么都有。任何时候都知道要什么可以到哪儿去找。”
“喂,您可要知道,那是庸人之见!私人企业非常灵活,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它只能在狭小的范围内显示好处。如果不把私人企业像用铁错那样夹紧,它就会产生出野兽一般的人,产生出交易所的人物,他们的欲望和贪婪是无止境的。资本主义在经济上注定灭亡之前,在道德上早已注定灭亡了!”
“不过,您知道,”奥列格晃了晃额头,“欲望和贪婪都无止境的人,老实说,在我们社会里我也见到过。而且,根本不是在有营业执照的手艺人中间。”
“对!”舒卢宾放在奥列格肩上的那只手愈压愈沉重。“问题在于究竟是什么样的社会主义?我们的弯子转得很快,我们以为只要生产方式改变了,人也就一下子会改变。岂知完全是鬼迷心窍!人一点儿也没有变。人是一种生物类型!要经过千年万年人才会变!”
“这么说,社会主义到底是怎样的呢?”
“是啊,到底是怎样的呢?岂不是个谜?有人说,是‘民主的’,但这是一种表面现象:没有指出社会主义的实质,而仅仅看到它的形式、政体类型。这仅仅是一个宣称以后不再砍头颅的声明而已,至于社会主义将建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