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代儒宗荀彧抱憾而终
荀府的育贤堂上,金猊炉里的香烟犹如一道笔直的蓝线,冉冉升到了半空,又似擎天一剑,凝而不散。
面色有些憔悴的荀彧静静地看着那道香烟,眼神却是清清亮亮的,胸中思绪仿佛飘扬在望不到顶的天穹之上,距离这烟火尘世已太远太远。
半个月前,谏议大夫董昭猝然直接闯进汉宫,向当今陛下面呈了中原四十五个州郡太守、刺史和二十八位名士大夫推戴曹丞相晋公加礼的奏表,一下就在一平如镜的许都城小朝廷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随着这事儿的愈演愈烈,越来越多的朝臣、名士和将领也跟风而进,递了一份又一份的推戴表。而从前门庭若市,来客如云的荀府,却日渐一日地冷清起来。荀彧心力交瘁之下,难以再战,便称病在家,静养不出。
为什么竟出现了这样的情形啊?荀彧深深一叹,曹操和他身后那股庞大的势力终于还是撕下了一切伪装向汉室神鼎伸出了攫取之手,自己和杨太尉、王司徒他们便如同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的数叶扁舟,终是难以驾驭这一场汹涌跌宕的局势了。难道自己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大汉朝一步一步走进坟墓吗?他双目一闭,眼角一缕泪水沿着面颊缓缓流下。
正在这时,“吱呀”一响,堂门被缓缓推开。一股寒风夺门而入,掠过堂中,立时便将那一道笔直的香烟吹成了一团乱麻。
荀彧在榻席上缓缓睁开眼来,向堂门口处望去。只见一名仆人垂手站在门边,恭声禀道:“度支中郎将兼丞相府军祭酒司马懿前来求见荀令君。”
“度支中郎将兼丞相府军祭酒司马懿?”荀彧微微一怔,自言自语道,“老夫还以为他现在已经当上了丞相府副主簿或是东曹掾了呢?……罢了,让他进来吧!”
仆人听罢,领命而去。
不多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缓缓走近。堂门口处,司马懿垂首敛眉,恭恭敬敬跨了进来。
“司马君乃是丞相府里的大红人,今日竟能屈驾来我荀府,”荀彧待他于堂中左侧落席而坐之后,方才冷冷说道,“你这样难得的贵客,我荀府里厅堂太小,只怕有些容你不下哪!”
“令君老师!您这样说学生,学生无地自容了!”司马懿两眼噙着热泪,屈膝跪倒在地,哽咽着说道,“您永远是学生的老师。无论学生日后变成何等模样,都决不会忘记这一点的。”
荀彧冷冷地瞅了他一眼,慢声说道:“呵呵呵……看来你这位儒家出身的青年俊杰,还是没忘了‘天地君亲师’中的那个‘师’字——那么,老夫问你,你在我门下受教数年,也算是学有所成。为何到了大是大非的紧要关头,你竟擅自串联四十五州郡太守、刺史共同推戴曹操晋公加礼?那时那刻,你把自己对大汉朝的‘忠’字放到哪里去了?”
司马懿伏身在地,隔了半晌,才缓缓答道:“大汉朝自当年宦官乱政、党锢之患、黄巾之难、董卓之逆时起,已然土崩瓦解,不复存在。今日之‘大汉朝’,本就是曹丞相和老师您合力扶立起来的一具无魂之躯而已!天下百姓,只记得是曹丞相和您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却也忘不了是桓帝、灵帝之时朝纲失常,天下大乱才让他们丢妻弃子,颠沛流离,哭告无门的!试问,这样的汉室,还值得他们去献忠吗?”
“你……你……”荀彧听到司马懿的回答如此刁钻,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冷然驳道,“桓帝、灵帝虽是失德于天下,但大汉朝本身却未曾失道!得道者昌,失道者亡。我等竭尽全力,已将大汉朝拨乱反正,归于大道。当今陛下,贤明仁惠,堪为仁君。老夫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大汉必能中兴,天下重归盛世——则天下万民又何怨乎?”
“令君老师,当今陛下固然不失为贤明之君,但他文弱有余而武略不足,岂能扫除群秽,肃清天下,总齐八荒?”司马懿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