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暗算
绵绵的山梁上驻扎着五万大军,而这支大军正是他有生以来一个最强的对手的部众。他在十日之前毅然留下数万大军围住祁山作饵,以引诱对方上钩,同时日夜兼程,火速赶到上邽抢夺对方的“粮仓”,以补给自己的有生力量。却不料对方对这一切计谋洞若观火,也随后及时追踪而至,在上邽原有的留守将士配合和策应下,迅速进驻了小陇山营寨,控制了制高点,对蜀军形成了俯攻之势,大大制约和压缩了蜀军在上邽的作战空间,使蜀军处于被彻底监控的状态。
诸葛亮想到这里,不禁深深一叹。他们已经在这里和自己的军队对峙近十天了,只要自己的军队一出营到上邽原上割麦,对方就居高临下,倾巢出动,猛力攻击,始终使自己的队伍无法安心收割到足够的粮食。但他们又从来不与自己的主力部队进行大规模正面交战,完全是像毒蛇一样游击个不停!虽然自己这一方的兵马数量远远胜过了他们,但是由于他们占了地利,所以战争的主动权始终掌握在他们手里。这个事实,即使自己是多么地心有不甘,诸葛亮也不得不忍着被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的那种痛苦,自我肯定这一点。他远远地望见了对方军营上空高高飘扬的中军军旗上绣着的“司马”两个巨字,不胜惆怅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想不到我诸葛亮统领精兵十余万,纵横天下,所向无前,却拿司马懿这个奸猾无比的老乌龟束手无策!”
姜维站在诸葛亮身后,咬了咬钢牙,沉声说道:“这司马老儿枉称是魏国大帅,却是胆怯如鼠,只知躲在营寨里不敢出来应战——丞相,干脆我们明天组织大军从小陇山脚下对他们发起大反攻,看他到时候下不下山应战!”
诸葛亮略一沉吟,轻轻摆了摆手,道:“匹夫之勇,何足为恃?小陇山地势险要,居高攻下易,居下仰攻难,只怕他们没有下来应战,我们就已经损失了不少精锐!这一战策,实不可取!”说到这里,他语气顿了一下,又道:“司马懿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哪!本相听到来自魏国内部的探子报告,他在伪魏朝中一向是以刚明勇毅、杀伐决断的行事风格而闻名,从来是雷厉风行、铁腕无情。然而到了关中与本相为敌,他却是一味隐忍沉潜多方示弱,转变成了一种瞻前顾后、小心翼翼的作风,几乎与本相以前听到的关于司马懿的印象判若两人。你可知道,他这是为何?”
姜维摇了摇头,脸上表情一片茫然。
诸葛亮沉默片刻,悠悠说道:“这说明了司马懿是在韬光养晦。正所谓‘鹰立似睡,虎卧似病’,他一直是在麻痹本相,一直是在伺机而动。待到时机成熟,他便会对本相猝然发起最后的致命一击!而且,为了这最后的致命一击,他在事前可以像韩信那样俯身甘受胯下之辱,也可以像勾践那样咬紧牙关卧薪尝胆!这一切的一切,岂是你我其他对手所能做得到的?唉……想不到本相此番北伐,竟遇此劲敌,实乃大汉之不幸也!”说着,抬起头来望了望天际,却见得浮云当空、红日隐隐,不禁怅然道:“伪魏境内前不久发生了郭逆太后一党与曹氏宗亲两股势力猝然受挫事件,朝局动荡、人心不稳,我们本来是可以利用这些大做文章的。但是没想到,他们国内出了这么大的两个乱子,最后竟然全都被化解于无形,伪魏江山依然固若磐石——莫非真的是魏贼气数未尽?本相提兵北伐,真的是过于操切了?”说罢,满面愁云,挥之不去。
突然,诸葛亮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问姜维道:“前几日李严来信,说岑述和张恒已经出发运送着粮草过来了,算起来在这一两天内应该到了呀!怎么还没音讯呢?另外,现在我们军中余粮还可应付几日?”
姜维面色沉郁,道:“我们军中现有的余粮还可应付七日,再加上从上邽原里抢来的粮食,最多也只能撑到第九天。岑述他们押送的粮草这几日再不到位的话,我们就有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