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头之草
端详起来:只见那带在宝蓝色的底面上,用灿灿金丝绣着一只双翼高举的黄鸾,盘旋于空;用莹莹银线绣着一只引颈长鸣的白凤,高踞于岩。这一鸾一凤的一鸣一和、一飞一驻之际,当真姿态灵动、鲜活有神,让人看得饶有兴味!他一边慢慢欣赏着,一边啧啧叹道:“久闻蜀锦刺绣之艺妙绝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高冲在一旁笑眯眯地指点着那锦带上的纹彩,向他若有深意地说道:“孟将军,我们蜀锦的质优色妍是天下闻名的!它最精妙的地方就是‘锦上添彩,日光月色;表里各异,相映成趣’……”孟达听罢,心底暗暗一动,将那条锦带拈在手上,举了起来,凑着烛光往里面一瞄,蓦然哈哈一笑:“好!好!好!前有献帝‘御带诏’,今有李兄‘锦带函’——李兄的所行所为委实出人意表啊!”
他一边得意地笑着,一边将“鸾凤和鸣带”的右端缝缀连处的一排碎玉细珠纽扣轻轻解开,慢慢地从锦带内腹之中抽出一条素绢来。然后,孟达就顺手将它在案几之上铺了开来,招呼孟兴、邓贤、李辅等凑前来看。
众人凝神瞧去,只见那一条素绢上面用鲜红的朱墨狼毫写着:
孟君吾弟:
先帝中道崩殂,大汉内外交困,而吾与孔明俱受寄托共匡社稷,实是忧深责重,念念思得良伴而分劳之,时时萦心不已。孟君倘若携众来归,朝廷定当授以三公之位、心腹之任,岂如伪魏待君碌碌而视之、闷闷而摈之且又隐隐而忌之?荆棘之丛,焉堪栖凤落凰?巴蜀之域天府之国,正是孟君一展骐足之乐地矣!
孟达认真看罢,见那些字迹骨力苍劲,正是李严亲手所书。他脸上微微泛开了几丝波动,低头沉思着来回徘徊了几圈。终于,他心念一定,停下身来,扯过案几上一张白纸,把笔提在手中,正欲挥毫而写——笔尖尚未落纸,他蓦地又一抬腕停住了。沉吟片刻之后,孟达却将笔放下,小心翼翼地折叠好了这张白纸,把它装进了一个羊皮囊之中。他双手托着那个羊皮囊,递给了高冲,望着他深深而笑:“李严兄既给本座送来了那条寓意深远的‘锦中函’,本座便也还给他一封‘白纸信’——他、我兄弟二人,一切自是怦然会意于心,无语而自通、无言而自明,何须笔墨为媒?”
高冲接过那只装着一张白纸的羊皮囊,怔了一怔,忽地放声而笑:“孟将军行事不愧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下走佩服之极!”
孟达听出他话中隐有暗讽之意,却厚着脸皮不以为然,将手一摆,泰然而道:“高君你且只管将这‘白纸信’给李严大人送去,他与本座知交多年,自会明白本座这‘一切尽在无言中’之寓意的。”然后,他又向邓贤吩咐道:“贤侄,高先生远来车马劳顿,你且送他下去休息,切要悉心周到,不可失了丝毫礼数……”
待得邓贤领着高冲退下之后,孟达方才转过身来,向李辅问道:“李主簿,今夜之事,你已尽知矣,却不知你对此有何意见?”
李辅沉沉一叹:“主公此番可是去意已定?这六七年来,咱们在新城郡的日子本也过得安稳……”
“安稳?安安稳稳地给他们曹家当一辈子的‘看门狗’?”孟达一下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满脸涨得一片通红,“本座实在是不甘心哪!曹叡那小儿居然还要让司马懿、裴潜他们骑在本座的头上作威作福……”
李辅一听,便知他已准备固执到底了,也不好再去触他的气头,就转了一个话题说道:“主公,您若是去意已决,又为何要送李严一封‘白纸信’呢?这样会让李严他们对主公您的诚意有所怀疑的……”
“先不要管他李严怀不怀疑的,至少他是非常迫切地需要本座南下归附于他吧?他既是有求于我,我便占了主动之权!那我又怕他何来?”孟达挤眉弄眼地说着,活脱脱一副无赖嘴脸,“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