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换
皮尔格里姆是根据他自己作为战俘的经历虚构的。一九四五年盟军发起了二次大战中最可怕的空袭,轰炸机炸毁了德累斯顿。比利当时就在那里。故事开始是这样的:“请听好。比利·皮尔格里姆的时间观念已经紊乱,”然后便忽前忽后,在他平民生活与军旅生活的不同阶段间跳跃。他入伍前是个配镜师,住在美国中西部,有妻子儿女;入伍后经历了许多战役,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德累斯顿空袭。这种小说技巧并不仅仅是诉诸往事的回忆,比利实际上是在做时间旅行“。他和另外一些有精神创伤的退伍兵一起借助科幻神话轻松地在星际间进行时间旅行,力图回避现代历史难以忍受的现实。他声称曾一度被劫持到行星特拉尔法马道上,那上面的居民颇像管道工的朋友,头顶上长一只眼睛。这些内容一方面是对科幻的模仿,听来非常有趣;另一方面也不乏严肃的哲理。在特拉尔法马道人看来,所有的时间都同时是现在时,人对自己所处的时期可以任意选择。在我们地球人的观念中,时间的运行是单向的,无情的,生命悲剧也就由此产生,除非相信一种永恒性,认为时间是可以挽留的,其作用也是颠倒的。《五号屠宰场》在这些问题上作了一些启发性思考,同时这些思考也反映了人类的渴望。这部小说既是后现代主义的,也是后基督教的。作品中最强烈最动人的一组景象是一部战争影片中的一组镜头。比利·皮尔格里姆是倒着看的:
美国飞机浑身是洞,满载伤员和尸体从英国一个机场倒退着起飞。在法国上空,几架德国战斗机倒退着向他们飞来,从一些飞机和机组人员那里吸入子弹和碎弹片。这几架战斗机从地面炸毁的美国轰炸机那里也吸入一些子弹和碎弹片,那些飞机则倒退着升空加入编队。
马丁·阿米斯(感谢冯尼古特)最近把这一奇想发扬光大,创作了一本小说名日《时间之箭》。小说倒着叙述了一个纳粹战犯从死到生的生命历程。这种方法乍一看荒唐怪诞、颇富喜剧味,但越往下看,越觉得纷乱不堪;随着故事的发展,接近大屠杀的恐怖场面时,则越发令人摸不着头脑。这一故事可以看作是一种炼狱,处在炼狱中的中心人物的心灵被迫重温逝去岁月中那可怖的一幕幕;也可以看作是一种荒诞神话—宣扬罪恶可以一笔勾销,但显而易见绝不可能,罪恶绝不可以勾销。绝大多数尝试用心理活动顺序叙事的激进派实验小说似乎都与犯罪、不端行为和罪恶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