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翼 四
一点,不仅修一和保子,就是菊子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谁都没有挂在嘴上。这却被房子说出来了,信吾顿觉掉进了寂寞的深渊。
对信吾来说,菊子是这个沉闷的家庭的一扇窗。亲生骨肉不仅不能使信吾如意,他们本身在这个世界上也不能如意地生活。这样,亲生子女的抑郁情绪更加压在信吾的心上。看到年轻的儿媳妇,不免感到如释重负。
就算对菊子很慈祥,也只是信吾灰暗的孤独情绪中仅有的闪光。这样原谅自己之后,自己也就隐约尝到一丝对菊子和蔼的甜头。
菊子没有猜疑到信吾这般年纪的心理,也没有警惕信吾。
信吾感到房子的话像捅了自己内心的秘密。
这件事发生在三四天前吃晚饭的时候。
在樱树下,信吾想起里子玩蝉的事,也同时忆起房子当时所说的一些话。
“房子在睡午觉吗?”
“是啊。她要哄国子睡觉。”菊子盯视着信吾的脸,说道。
“里子真有意思,房子哄小妹睡觉,她也跟着去,偎依在母亲背后睡着了。这时候,她最温顺哩。”
“很可爱呀。”
“老太婆不喜欢这个孙女,等她长到十四五岁,说不定也跟你这个婆婆一样打鼾哩。”
菊子吓了一跳。
菊子回到刚才缝制衣服的房间里,信吾刚要走到另一房间,菊子就把他叫住。
“爸爸,听说您去跳舞了?”
“什么?”信吾回过头来,“你也知道了?真叫我吃惊。”
前天晚上,公司的女办事员同信吾到舞厅去了。
今天是星期日,肯定是昨天谷崎英子告诉修一,修一又转告菊子的。
近年来,信吾未曾出入舞厅。他邀英子时,英子吓了一跳。她说,同信吾去,公司的人议论就不好了。信吾说,可以不说出去嘛。可是,看样子第二天,她马上就告诉修一了。
修一早已从英子那里听说了,可昨天和今天,他在信吾面前仍然佯装不知。看来他很快就告诉了妻子。
修一经常同英子去跳舞,信吾也想去尝试一番。信吾心想:说不定修一的情妇就在自己与英子去跳舞的那个舞厅里呢。
到了舞厅,就又觉得在舞厅里不会找到这种女人的,于是向英子打听起来了。
英子出乎意料地同信吾一起来,显得满心高兴,忘乎所以。在信吾看来,这是危险的,大可怜了。
英子年芳二十二,乳房却只有巴掌这般大。信吾蓦地联想起春信①的春画来。
①即铃木春信(1725—1770),江户中期的浮世绘画师,擅长画梦幻中的美人。
他一看见四周杂乱无章,觉得此刻联想到春信,的确是喜剧性的,有点滑稽可笑。
“下回跟菊子一起去吧。”信吾说。
“真的吗?那就请让我陪您去吧。”
从把信吾叫住的时候起,菊子脸上就泛起了红潮。
菊子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信吾以为修一的情妇可能在才去的呢?
菊子知道自己去跳舞倒没什么,可自己另有盘算觉得修一的情妇会在那里,这事突然被菊子点出来了,不免有点不知所措了。
信吾绕到门厅,走到修一那边,站着说:“喂,你从谷崎那里听说了?”
“因为是咱家的新闻啊。”
“什么新闻!你既然要带人家去跳舞,也该给人家买一身夏装嘛。”
“哦,爸爸也觉得丢脸了吗?”
“我总觉得她的罩衫同裙子不相配。”
“她有的是衣服。您突然带她出去,她才穿得不相配罢了。倘使事前约好,她会穿得适称的。”修一说罢,就把脸扭向一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