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侯婴从怀里掏出萧何的竹简,递给刘邦。刘邦看看竹简,上面只写着简单的一行字。众人都期待地盯着刘邦,刘邦说:“萧何说,带大家火速赶回沛县,他已经说服了县令,县令大人……跟我们一起造反啦。”
大家起先没敢相信,愣了半晌。俄顷,大伙爆发出一阵欢呼。夏侯婴解下腰间的剑,递给刘邦说:“萧何大人吩咐,此事千真万确,有他的佩剑为证!请季哥速回。”
大伙一听,立刻群情沸腾。刘邦坐下来,不说话。
起程向县里走的路上,刘邦依然闷闷的。终于,他勒住马,扬起手,大喝一声:“站住!给我停下来!我们不走了!”
众人一片大哗,人人惊愕激愤。刘邦一看众人鼓噪不休,“仓”的一声拔出剑来,面露凶狠之色。大家有些害怕,静了下来。刘邦说:“弟兄们!事情不大对头!”
雍齿说:“萧何和你什么交情,难道还会欺骗你吗?”
刘邦道:“不错,我信得过萧何,可我信不过另一个人,就是那个县令!众位兄弟听我说!县令那人,生性刻薄多疑,残忍怯懦!他会主动放弃县城,拱手相让吗?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我刘邦从来没捡过这么大的便宜,难道现在落难逃亡,反倒时来运转了吗?!看看我们这些人!叫花子似的,手无寸铁,这样去就能收了沛县吗?谁能保证这不是个圈套?!弟兄们,听我号令!”
大家面面相觑,渐渐安静下来。刘邦跳下马,将马交给夏侯婴:“阿婴兄弟,你先行入城去打探一下,我们等你消息!”
萧何家门外,萧何一出来吓了一跳。只见曹参抱袖站在那里,神色漠然,他身后站着四个执戈的亭父。曹参看到萧何,略使个眼色。
小吏道:“请吧。”
一行人跟着小吏向县衙走去,萧何、曹参被夹在中间。夏侯婴赶着车,风驰电掣来了,近前勒住马。马蹄铿锵,终于停住。夏侯婴对小吏道:“前来!县公有令!”
小吏有些疑惑,但还是走过去。夏侯婴一刀戳进小吏肚腹,扭头狂喊:“登车!快登车!县令要取你们首级,好往城头上挂呢!”
四个亭父来不及反应,曹参趁机夺过一亭父的长戈,砍死一个,戳翻一个,然后拉起萧何就跑。
夏侯婴说:“季哥让我回来打探消息。季哥说得果然不错!”
大道上,刘邦的人马席地而坐,一片困顿之色。暮色中,一辆车扬起滚滚烟尘,正往这边赶。众人都有些畏惧,弯腰低首,窥视前方。很快马车到了,夏侯婴跌下车。萧何与曹参也从车上跌跌撞撞下来。众人忙上前搀扶。
刘邦忙扶萧何坐下,夏侯婴说:“贼县令知道你跟萧大人交情不浅,他恐怕事情有诈,就反悔了!要杀他们两个呢!还好,我多了个心眼!”
萧何道:“如今……城门已闭,县令逼着父老兄弟上城据守,我们人少,沛县是去不得了。恐怕……要另做计议!如今之计,回山里去,迟早饿死。但若要攻城,咱们这些人又饥又累。没法打仗!”
刘邦思忖着,并不言语。大伙面面相觑。刘邦突然说:“去沛县!”众人认为刘邦疯了,纷纷劝阻。刘邦说:“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你们回头看看,天开地阔!但有谁看出来了?我们已无路可退!退,要不了多久,不被饿死,也得让官兵杀死!进,又当如何呢?最多不过一死!既然左右都是死,还有什么好怕的?剖腹刮鳞的鲤鱼,入锅前还能挺身一跃,作垂死之争,何况我等堂堂七尺?!你们愿意像一群恶狗一样死在那荒山老林之中吗?老子我绝不回头!是汉子的,跟我走!”
刘邦说罢,向沛县方向走去,全不管自己竟是孤零零一个。大伙愣了一会儿,呼啦一声鲤鱼打挺一样扯开衣袖,右袒臂膊,风风火火甩开膀子豪迈地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