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心的谴责和疾病,只要没有这两大祸患,就是幸福。
“对人仁爱吗,自我牺牲吗?”皮埃尔说,“不,我并不能赞同您的观点!生活的目的只是为了不做恶事,不追悔,这还是很不够的。我曾经这样生活,我为我自己而生活,并且毁灭了自己的生活,只有现在,当我为他人而活着的时候,至少我是竭力地(皮埃尔出自谦虚,作了修正)为他人而活着的时候,只有现在我才明白生活的种种幸福。不,我并不赞同您的观点,而且您心里并没有想到您口里所说的话。”安德烈公爵默不作声地望着皮埃尔,流露出讥讽的微笑。
“你将会见到我妹妹公爵小姐玛丽亚,你和她是合得来的。”他说,“大概,对你来说,你是对的。”他沉默片刻,继续说,“可是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你以前为自己而生活,你说你几乎因此而毁灭了自己的生活,只有当你开始为他人而生活的时候,你才知道什么是幸福。可是我的感受恰好相反。我以前为荣耀而生活(到底什么是荣耀?还不就是爱他人,希望为他人做点事情,希望博得他人的赞扬。),我这样为他人而生活,到头来不是差不多,而是完全毁灭了我自己的生活。自从我只为我一人而生活以来,我的心情变得更平静了。”
“怎么能够只为自己而生活啊?”皮埃尔激昂起来,他问道。“可是儿子呢?妹妹呢?父亲呢?”
“但是这一切还依旧是我,而不是其他人,”安德烈公爵说,“而其他人,他人,您和公爵小姐称之为leprochain①,这就是谬误和祸患的主要根源。Leprochain,这就是您想对他们行善的基辅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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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语:他人。
他用讥讽和挑衅的目光朝皮埃尔瞟了一眼。显然他在向皮埃尔挑衅。
“您在开玩笑,”皮埃尔说,越来越兴奋。“我愿意行善,尽管做得很少,做得很不好,但是我多少做了一点善事,这能算是什么谬误,什么恶事啊?那些不幸的人,我们的农民,也像我们一样,从成长到死亡,他们对上帝和真理的知识只囿于宗教仪式和于事无益的祈祷,他们要在来生、报应、奖赏、慰藉这些令人安心的信念上接受教益,这能算是什么恶事吗?在提供物质援助毫不困难的时候,却有一些人因缺乏救助而病死,在这种情况下我向他们提供医生和医院,向老年人提供养老院,这能算是什么谬误,什么恶事吗?农夫、携带婴孩的农妇,日夜不得安宁,我让他们有空闲,得到休息,这难道不是意识得到的毫无疑义的福利事业吗……”皮埃尔急促地说,连“c”、“”音也分不清了。“我做了这件事,尽管做得不好,做得不够,但多少做了一点事情,您不仅未能使我相信我所做的事并非善事,而且也未能使我相信您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主要是,”皮埃尔继续说话,“我知道,而且确切地知道,行善这一乐趣是生活上唯一靠得住的幸福。”
“是啊,如果这样提出问题,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安德烈公爵说,“我盖房子,开辟一个种植树木的花园,你兴建医院。这二者都能成为一种消遣。至于说什么是公允,什么是善举,不是让我们,而是让那个通晓一切的人来判断。啊,你想争论,”他补充一句,“那么你就来争论吧。”他们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在那代替阳台的门廊上坐下来。
“啊,那就来争论吧,”安德烈公爵说,“你谈到学校,”他弯屈着一个指头,继续说,“教导等,你想把他,”他指着一个摘下帽子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农夫,说,“从牲畜状态中拯救出来,使他感到精神上有一种需要,可是我觉得,唯一有可能得到的幸福就是牲畜的幸福,可是你想夺去他这种幸福。我羡慕他,而你却不把我的资财交给他,就想把他变成我这个模样的人,你说到另一件事:减轻他的劳动。可是依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