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凶宅
如果第二天早晨有人对斯乔帕①·利霍捷耶夫说:“斯乔帕!你要不马上起床,否则就枪毙你!”斯乔帕也会懒洋洋地用刚能听得见的声音回答:“枪毙吧!怎么都行,反正我不起。”
①斯杰潘的昵称。
哪里谈得上起床?他简直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觉得,只要一睁眼,马上便会有一个闪电击碎他的脑袋;现在脑袋里仿佛有一口沉重的大钟在轰鸣,两只眼球和紧闭的眼皮之间有几个带红绿边的褐色斑点在游动。此外,他还觉得恶心,这恶心又似乎是因为什么地方没完没了地放留声机的缘故。
斯乔帕极力回忆,但只想起了一件事:似乎是昨天,不知在什么地方,他手里拿着块餐巾要凑过去吻一位妇女,并且对她说: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整到她家去。那妇女一再推辞:“不,不,我中午不在家!”可斯乔帕还是坚持要去:“你瞧着,我就是要来!”
那个妇女是谁?现在几点钟?今天是几月几号?——斯乔帕都一无所知。最糟糕的是他;司不清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他想:至少得把这最后一个问题弄清楚。于是他使劲睁开黏在一起的左眼皮。昏黑中有件什么东西反射出一片灰暗的光。斯乔帕终于认出了,那是窗前的大穿衣镜。他这才明白:自己现在是在卧室,仰面躺在自己的、也就是从前的珠宝商遗编的床上。这时他又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响,便急忙闭上那只左眼,呻吟起来。
还是让我来解释一下吧:斯乔帕·利霍捷耶夫是瓦列特剧院的经理,这是他早晨在自己家里醒来了;他住在一座“n”字形的六层大楼里,同已故的柏辽兹合住一套单元房,大楼坐落在花园街上。
这里还必须交代清楚:这套单元房,也就是这座楼的第50号,是早就出了名的,虽不能说是声名狼藉,至少也可以说是怪名远扬了。两年多以前这套五居室住宅还归珠宝商德富热雷的遗孀所有。安娜·富兰采夫娜·德富热雷太太那时五十岁,风度雍容华贵,做事精明干练。丈夫过世后,她自己占用两个房间,把另外三间租给两位房客,其中一位似乎是姓别洛穆特,另一位则是个丧失了姓氏的人。
恰恰是从两年前开始,这套房子里便接二连三地出现叫人无法解释的事——住户开始一个个地失踪。
有一天,是个假日,一位民警走进这套住房把第二名(也就是丧失了姓氏的)房客叫出来,在前室对他说:民警分局请他去一趟,需要他在一个什么证件上签个字。那位房客告诉德富热雷太太家多年的贴身女佣人安菲莎,说如果有人给他打电话来,就请她告诉对方:他过十分钟就回来。随后他便跟着那位戴着白手套的、很有礼貌的民警一起走了。可是,他不仅十分钟后没有回来,而且从此永远没有再回来,最使人惊奇的是,那个民警也显然同他一起消失了。
德富热雷大太为此十分难过,而笃信上帝有迷信思想的安菲莎,却直言不讳地对太太说:他们是中了魔,她很清楚是谁把那位房客和民警弄走的,不过因为快半夜了,她不愿意说。她还对太太说:谁都知道,这种兴妖作怪的事一巨闹起来,就别想制止它。记得那个房客是星期一失踪的,到星期三,另一名房客别洛穆特也不知去向了。不过,他的情况又有些不同:那天早晨,小卧车像往常一样来接别洛穆特去上班,接去了,可并没有送回来,那辆车也再没有来过。
别洛穆特夫人的痛苦和震惊是无法形容的。但是,更可悲的是她的痛苦和震惊并没有继续多久:当天晚上德富热雷太太同女佣人安菲莎从别墅赶回来的时候(她俩不知为什么急着往别墅跑了一趟),家里连别洛穆特夫人的影子也不见了。不仅如此,他们夫妇住的两间屋子也被查封了。
勉勉强强过了两天平安日子。第三天,一直苦于失眠症的德富热雷太太又匆匆到别墅去了……不用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