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东汉末年的白骨散落
邀请共十四次。"
“学问,这是学问和人品的力量啊。”我赞叹不已。
赵直嗤之以鼻:“有了自我代入感么?冷静下来想一想,郑玄的人品与学问固然值得尊敬,然而事实上当政者之所以优容他,是因为大家都认可他并不属于这个时代。郑玄代表着乱世前的清高士人,清白而专注,为教化世道人心,不遗余力;乱世需要有这么一位纯粹的君子来提醒士人——那些卷入了战争与杀伐的士人们原本的理想,所以郑玄的遗世独立终于被掌权者容忍了。而真正‘生活’在乱世的学人,比如荆州的宋忠,也只好帮刘琮起草起草给曹操的降表而已。不光他,谯允南不也……”
我怒目而视,赵直旋即腰斩了他的下半句话。
“闭上眼。”
“你个没心没肺的混帐……”
“可以了。”
天地间的异象吸引了我全部注意力,漆黑天穹正中亮起一点黄光,仿佛一头独眼巨兽从沉眠中苏醒。很快,黄光越来越亮,拖出一道长达数十丈的白色彗尾,如同一条凶蛇蜿蜒扭曲地划过天际,消失在地平线上。
“知道刚才那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天文”是“史家”和“妖人”——我气愤地在心中如此称呼赵直——不多的知识交集之一。
“是传说中的蚩尤旗。”我回答。
与黄帝、炎帝并称华夏三始祖的“蚩尤”是上古九黎族的领袖,在与轩辕族的部落战争中败亡。因为传说他善于作战并发明了金属兵器,蚩尤被尊为“军神”。自秦汉以来,出兵作战之前,必定祭祀蚩尤以求胜利。而在星象学中,黄头白尾的巨大彗星被称为“蚩尤旗”,它的出现,标志着天下将要大乱。
“完全正确。”赵直拍手道。
“不过据我所知,蚩尤旗上一次出现是在汉武帝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之后汉朝开始对匈奴的大征讨,莫非现在是……?”
“不,是初平二年(公元191年)”,赵直仰起头,“一个刀兵的时代。”
一代名士:荆州刺史王睿凝视着属下长沙太守孙坚手中的刀锋,问:“我有什么罪?”孙坚回答:“你的罪在于你不知道时代变了。”手起刀落。
公孙瓒把德高望重的幽州牧刘虞绑到柴堆上,说:“真有天命护佑的话,就让老天下雨来救你吧。”他把火把扔向干柴。
戎装佩剑的司徒王允面对错愕的董卓高呼“有诏讨贼”,身后涌出无数全副武装的士兵。
受缚的吕布喊道:“恭喜明公!有我吕奉先为您效力,天下可定!”曹操淡淡笑了:“难道要我做第二个丁原、董卓吗?”白门楼挂上致命的套索。……一幕幕场景在我眼前掠过,刀兵的时代完全无视人们原有的身份,无论为自保或者为救世,都必须斩倒眼前的敌人。
“真无奈呵。”我不由感慨,“面对气势汹汹的人形虎狼,不持兵相搏就没有生路……”
“往好处想、往好处想,横行一时的虎狼对士人进行了严苛的淘汰,活下来的都是有能力、有资格面对乱世的男儿。他们怀抱着实实在在的理想,我们因此才能看到灿烂的群星。而且……”赵直歪歪头,“不只是被迫改变。士人能嗅到乱世将临的气息,他们放开襟怀,承担并且更积极地去雕塑世界。比如……”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安宁的生活画卷:一个普通的黄昏,两个老人各自抱着孙子雍容地谈话,意境逐渐高远,老人也就任由两个小孙子跑到一边游嬉去了。
“这是必然被载入史册的画面,”赵直插话,“那两个老人是后汉末年以德望着称的荀淑与陈寔。而在那里玩耍的两个孙子——在蚩尤旗下生活的两个孩子,选择了与祖父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他们一个叫荀彧,一个叫陈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