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秋庄稼
且石质杂,熔点高,能源耗费大,不具备开发价值,此前省地质队所做的报告与实际不合。
这份新的综合报告提交到国务院,一纸命令下来,黑龙沟废弃了。一层层领导制订的五千吨钢锭计划,顿时化为北风中的泡影。
深受打击的莫过于白云天。望着,望着,白云天竟然像个大孩子似的,站在地上,呜呜哭起来。就在白云天哭鼻子时,风扬赶到了。见白书记伤心,风扬远远站在雪地里,不敢过来。韦光正瞥到,碰下白云天的胳膊:“白书记,风扬来了!”
白云天抹去泪,缓缓迎过来,换过脸:“风扬同志,你刚到家里,屁股怕还没坐热哩,咋就又来了?”
见这阵势,风扬原不想说,迟疑有顷,还是咬咬牙,嘟哝出来:“白书记、韦书记,食堂里没粮了!”
“啥?”白云天两眼一瞪,“净胡说,我不信!”
“是真的!”风扬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白云天看一眼韦光正。
“风扬同志,”韦光正呵呵笑道,“你刚到家,可能不了解情况。毛主席教导我们,不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这事儿先搁下,我不批评你了。你到这里来,还有别的事吗?”
“我……我……真的没粮了!”风扬脸色苍白,嗫嚅道。
白云天正要发话,韦光正阴下脸,抢先说道:“知道了。风扬同志,你先回去,有没有粮,搞清楚再说。”顿一下,加重语气,“风扬同志,顺便说一句,你说没粮,这阵儿敢不敢让查?”
“我……我……”
“好了,好了,”韦光正换作笑,再次下发逐客令,“这事儿知道了。我俩心里正堵哩,你先回去再说!”
风扬没讨到一粒粮食,回家闷睡了三天,肠子都悔空了。
食堂里的粥变稀了,白馒头没了,大窝窝头变作小窝窝头。即使这样,青龙仍不放心,将老五打饭的职务免了,挽起袖子亲自掌勺,大人、娃子一人一小瓢稀汤,只给傻祥多加一个窝窝头。小鸭子和几个跟傻祥差不多大的看得眼热,喳喳直叫不公平。青龙脸一虎,指着锅里的稀粥道:“喳喳个啥?收庄稼时,你们在哪儿?没有傻祥,这阵儿你们都得喝西北风!”
下雪不冷化雪冷。大雪之后,天气分外冷,房檐下的冰条子越积越大,根根倒挂,小的像锥子,大的就跟秋天庄稼地里的苞谷棒子一样。四棵杨人无不念及田里的庄稼,踏着积雪拥进田里。
秋庄稼没了。黄豆、芝麻、绿豆、高粱、谷子等只剩下秸秆,籽儿全掉地里,变成芽子,让秋风、秋雨和霜冻折腾死了。苞谷穗依旧别在腰上,上面的嫩芽儿枯了,没发芽的霉了,没法吃。
人们将希望寄托在地下的红薯上,拿老虎爪儿刨。红薯真大,一窝一窝仍旧窝在地下。挖出来一看,要么烂了,要么冻坏了,这阵儿成个冰疙瘩,拿到锅里煮,连汤也成苦的,谁也不敢喝。只有埋得深的红薯受冻轻些,勉强能吃。然而,大地不开冻,此时要想挖出它们,简直就跟在北山里采石头一般。
大家所能做的是割红薯秧,扫收霜雪打落的红薯叶子。这些本来是牛吃的,此时沾上泥土和雨水,早霉变了。青龙让人全收回来,堆在老五的院子里。
年关到了。大年初一在娃子们的叫饿声、青年人的叫骂声和老年人的叹息声中度过。二月一开冻,红薯地里人头攒动,所有劳力全被发动起来,掘挖深土里未被冻坏的红薯,尤其是岗坡上深翻过的地,顺筋挖下去,真有残存的。
春天来了,青龙用土粪做出一块育苗池,选出部分依旧完好的红薯埋在池里,盖上秸秆。青龙知道,遇到荒年,真正救命的只有红薯。
然而,自从腊月那场大雪过后,天上再无雨星儿飘下。幸亏田里有墒,青龙算是勉强将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