鹡鸰纷飞
命运安排,他还能怎么排遣呢?可话虽这么说,曹植眼中却俨然闪过一丝泪光。
曹丕连连摇头:“其实可怜的何止你妻,多少人死得可惜……”说到这儿他撩起衣袍,摘下佩剑置于案头,“你可识得这柄剑?”
曹植斜目一瞧,越发感伤——那不是杨修的王髦剑么?
“杨德祖出身名门德才兼备,实是一代奇士,仅因妄议退兵之事而诛,可悲可惜!”曹丕这话出自真心,自从杨修赠剑倾诉衷肠他便不再把杨修视为敌人,相反日后他继承父业,若能有这么个四世三公名门之后效力于朝是荣幸之事。
曹植与杨修的交情更胜于兄,回想昔日一同吟诗作赋,一同畅谈天下大事,回想杨修为了使他问鼎储君不惜冒风险泄露考题。如今剑在人不在,曹植岂能不悲?他伸手抚摸着剑柄,再难噙住泪水。
曹丕语重心长:“多少年来物是人非,崔公、毛公、路粹、荀恽都已作古,其实全为了咱兄弟的这点儿芥蒂。咱兄弟若不能同甘共苦协力社稷,当真愧对这些死去的人啊!”
曹植攥住兄长的手,咬牙忍泪连连点头。酒入愁肠话语渐多,又论起刘桢、王粲、应玚一干过世文友,兄弟俩皆有哀伤之意,边说边饮不知不觉间已过一个时辰,亲兵早进来掌灯了。朱铄乐呵呵走了进来,施礼道:“启禀太子和侯爷,群臣已赴徐将军营中犒军践行。”
曹植匆忙起身:“我们兄弟也该去一趟才是。”
朱铄却道:“侯爷不必劳烦了,大王身体不爽也没过去,派国舅主持诸事,您老二位就在这里小酌吧。大王若知你们兄弟情长,高兴还来不及呢,焉能嗔怪?”
“是是是。”曹丕接过话茬,又给弟弟满上酒,“明日分别,今晚尽兴莫管旁人。”
“既然如此,小弟恭敬不如从命。”曹植多喝几盏也有些乏了。
曹丕满指案边几坛酒道:“反正这么多也喝不完,不如赏给营内众亲兵,让他们也高兴高兴,来日也好辅保三弟多多效力。”
“还是大哥细心。”曹植点头应允。朱铄赶紧遵令而行,命人搬了四五坛,叫自己手下陪着曹植的兵同饮。
这边一坛酒也见了底,曹植意犹未尽,信手又启泥封。曹丕趁机起身,舒展臂膀,信步踱至帐口向外张望——天色已黑了,营内四处燃起篝火,曹植的亲兵得了美酒无不兴奋,东凑一群西围一处,守着篝火划拳行令熙攘痛饮,竟没人多留心帐内之事,只朱铄带几个侍卫看守营门。
曹丕见此情形愈加胆壮,朝朱铄使个眼色,转身又入大帐,却已换做笑脸:“方才怪我多言,不该提起伤感之事,战事在即岂不有碍雄心?大家得了赏都很高兴,你我为三军表率,也该信心满满才是,愚兄自罚一盏。”说着他自斟一盏当先饮下。
曹植连连颔首也陪饮了,刚放下酒盏,就见朱铄再次进来施礼:“小的斗胆,为太子和侯爷送来些下酒之物。”
曹丕仰面大笑:“我倒忘却了,还是你小子机灵!快快带进来。”
曹植还在诧异,却见朱铄退下,继而从外面走进一群靓丽铅华、怀抱丝竹的女子:“兄长,这……”
曹丕笑道:“这是你嫂夫人在府中教养的歌伎,平日宴请宾客助兴之用,现今带来是进献母后和众夫人的。一来可充侍女服侍起居,二来军中苦闷也可为夫人们解解闷。”
“既是进献母后之人,我等焉能……”
“尚未禀告母亲,今晚且令她们为咱歌舞,又有何不可?”曹丕大大咧咧,“来!快给侯爷唱上一曲!”
众歌伎齐道万福,有的捧笙,有的抚琴,有的弄管,有的吹箫,奏起了,一时间那乐曲高亢激昂,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将方才悲凄之意涤荡而去。曹植初始未在意,少时却觉曲声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