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国奇士
能遂志愿,下不能贵己身。即便有经天纬地之才、治国安邦之策,不能与君和谐相处,罢官失位乃至祸福不测,又谈何治天下?”
这话也有道理,王粲二子不再发难了。却听刘伟笑道:“你兄弟不要插言。子京兄,今州郡当政者多颍川之士,似我等之辈虽有满腔才志,难登要职,何以开报国之门?”
曹丕没理会,陈群心思雪亮——刘廙兄弟曾居荆州,后来投曹;王粲本刘表麾下;宋衷开荆州官学,一派经学之祖。怪不得今天来的多是荆州后辈,原来这帮人嫌我们颍川士人挡道,跑这儿问计来了,顺便还能巴结临淄侯。
只听魏讽回答道:“天下士人大道皆同,唯术有小异耳。人言君臣际遇难求,王仲宣难得正因如此。侍中之官甚是难当,干得好旁人唤你一声‘常伯’,干不好世人讥为‘提虎子’(虎子,即夜壶),王公不失正道风雅,又不忤上意实是万难。倘在座诸君皆能投主上之意,何愁不得进位?君子本于道,亦当精于术也。”
阁内之人纷纷附和,阁外却有人不以为然,鲍勋嘀咕着:“什么君臣际遇?分明是助长谄媚逢迎,兴幸进之术!”
曹丕没想这么多,只是朝鲍勋瞪了瞪眼睛,示意他别作声。阁内之人热衷于话题,根本未察觉,有人放胆直言:“郑庄公克弟固位、吴起杀妻求将,莫管如何得权得势,只要身登高位后能行善治,又有何不可?”
魏讽却道:“言之易,行之难。人君不同,能施之术亦不同。昔韩昭侯醉卧而寒,有典冠者加之以衣,觉而问之,知典冠爱己也,以越职之故治其罪。卫国之骖乘者,见御者之过,从后呼车,因有救危之义不治其罪。骖乘之呼车,典冠之加衣,同一意也,然于韩有罪,于卫为忠,所得不同,概因为人君者心智不同也。商鞅三说秦孝公,前两说不听,后一说立成;皆因前两说乃帝王之论,后一说霸者之论也,秦孝公之世欲图中原霸业,何用帝王之道?合幸则进,不幸失之。陈蕃、胡广皆为上公,一人诛死一人寿终;张温、段颎俱为名将,一留美名一遭诟骂,皆所用之术不同耳。”
且不论魏讽论调如何,他精于诗书又谙熟古今史事,能化人言为己论,信手拈来出口成章,又嗓音清脆字字入耳,似乎再歪的道理到他嘴里都堂而皇之,这也是一路本事。不过光武中兴以来,士人以德为本遵行正道,即便到桓灵衰颓之际,后生之辈尚思矫正君过,何尝有人公然谈论如何幸进取巧?如今却不同了,曹操、刘备等人的崛起颠覆了传统,年轻人变了,变得功利世故,变得不择手段,这就是旧道德崩溃之时造就的一代新人。
“未知先生以为当今魏王何等人也,欲图进身当施何术?”
“我得相国辟录,还未及觐见大王,不得妄言。”魏讽还算知道深浅,适可而止。
有人恭维道:“以先生之才,若面见大王必得重用,到时候莫忘我等荆州后生。”
有人插言:“何待日后?少时还劳先生在临淄侯面前替我等美言。”
还有人道:“先生论事鞭辟入里,未知有何独到之学?”
魏讽洋洋自夸:“我修舌辩之术。”他倒毫不隐晦,“一堂之上,必有论者;一乡之中,必有讼者。讼必有曲直,论必有是非,非而曲者为负,是而直者为胜。以舌论讼,犹以剑戟斗也。利剑长戟,手足疾者胜;顿刀短矛,手足缓者负!舌乃文人之利器,故而当仿苏秦、张仪、蔡泽、骊生,内修学识外利口舌,仕途方有所成……”
鲍勋敦行正道品性憨直,早听不下去了:“此人空负其名,不过一奸邪左道之徒,不见也罢。”
曹丕只轻蔑一笑:“奸邪左道倒不一定,只是口舌厉害。家家贩私盐,必定没人买。若人人思左道幸进,反倒使专心做事成了捷径。仕宦得失皆在我父掌握,岂是他一介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