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既然这样说,属下也不得不斗胆说一句了,小阁老给我们写了信,想必也给部堂写了信,一定要追查,查到我们头上,我们要不要把小阁老的信交给朝廷?部堂要不要再去追查小阁老?那朝廷改稻为桑的旨意是不是也叫皇上收回?请部堂明示!”
“你是说,毁堤淹田的事是小阁老叫你干的!”胡宗宪猛一转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向何茂才。
“我、我没有这样说……”何茂才慌了。
胡宗宪:“那你刚才说的小阁老写信是怎么回事?还有要追查小阁老又是什么意思?”
何茂才:“属下、属下说的是改稻为桑的国策……”
胡宗宪:“改稻为桑和九个县的堤堰决口有什么关系?推行国策和水灾又有什么关系!要有关系,你们不妨也在奏疏里一并陈明!”
何茂才懵在那里。
郑泌昌不得不接言了:“改稻为桑的国策和这次水灾肯定是没有关系……可这次水灾愣要说是端午汛造成的也有点说不过去……属下想,一定是去年修堤的时候没有修好,河道衙门的人在修堤时贪墨修河工款,造成水灾的事,嘉靖三十一年就有过。”
胡宗宪的眼睛望向了他。
何茂才的眼睛也是一亮:“有道理!”
胡宗宪不再驳他,也不接言,只是望着他,等他接着说下去。
郑泌昌却转头望向了何茂才,示意他接过话题。
何茂才:“就这样上奏吧。至于河道衙门是不是贪墨了修河工款以后可以慢慢查。现在,就凭大堤决了口子这一款,也是大罪。部堂有王命旗牌在,可以将有关人员就地执法!这样,对朝廷也就有了交代。”
胡宗宪慢慢问道:“你说的有关人员是哪些人?”
何茂才:“当然是河道衙门该管的官员。”
胡宗宪:“该管的官员又是哪些人?”
何茂才望向了郑泌昌。
郑泌昌:“河道总管自然难逃其咎,按律,协办的两个委员同罪。”
胡宗宪:“那就是马宁远,还有淳安知县常伯熙、建德知县张知良?”
郑泌昌声音很低:“是。”
胡宗宪:“还有吗?”
郑泌昌:“牵涉的人是不是不宜太多……”
胡宗宪:“那河道监管呢?每一笔钱,每一段河堤都是河道监管李玄核查监管的,这个人要不要追究?”
郑泌昌和何茂才又是一怔,对望了一眼。
郑泌昌:“部堂大人知道,河道监管李玄是宫里的人,要治他得杨公公说话,还得上报司礼监的吕公公。”
胡宗宪:“那就是说这场水灾还是没有办法上奏朝廷?”
郑泌昌和何茂才又不吭声了。
胡宗宪也不再答理他们,又坐了下去,喊了一声:“来人!”
亲兵队长应声走了进来。
胡宗宪闭上了眼:“把马宁远带出来,在总督署就地看管。”
“是。”亲兵队长应着,向签押房里间走去。
郑泌昌和何茂才一懵。
很快,马宁远在前,亲兵队长押后,两人从里间走出来了。
郑泌昌、何茂才这才省悟刚才他们的话,都落到胡宗宪的套子里去了,两个人都低着头望着地面。
马宁远走到郑泌昌与何茂才面前停住了,两眼红红地盯着二人,但两个人都不抬头看他。
胡宗宪低吼了一声:“带走!”
亲兵队长押着马宁远向门口走去。
马宁远的脚和亲兵队长的脚从郑泌昌和何茂才望地的余光中消失了,二人这才慢慢又抬起了头,慢慢望向胡宗宪。
胡宗宪又闭上了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