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拔都勒马回视齐尼兰萨,嘴角溢出一丝闲适的笑意。
齐尼兰萨的额头、鼻尖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涨得通红的脸上像孩子一样流露出内心的畅快。自从两年前成为拔都的贴身侍卫,齐尼兰萨早已习惯了与拔都朝夕相处。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人为设置的障碍消失殆尽,齐尼兰萨已从心里认可了他与拔都之间的血脉联系。尽管他也许此生都不会与父亲相认,但只要他一息尚存,就会为自己是拔都的儿子而对蒙古人崇敬的长生天心存感激。
秋天的天使湖,犹如一位神秘的少女,随心所欲地展现着如梦似幻的色彩。清晨,湖水若蓝若绿,水面上升腾着淡淡的雾气,将灵动的水纹隐藏在轻纱之后。中午,湖水完全变成了蓝宝石的颜色,闪闪发亮,纯净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而当夕阳西下,湖面就不再蓝得那么一成不变,那么惹人心醉,深沉的温柔开始被火样的热情取代,波光粼粼,忽而橘绿,忽而金粉,忽而朱蓝,忽而墨紫。直到夜幕降临,她才尽敛光华,将全身都紧紧裹在蓝黑的袍子里,悠然自得地仰望着满天繁星。
天使湖的三面被起伏的丘陵和茂密的原始森林环绕。湖心有一座小岛,摇橹而至,岛上奇花异石,俯拾即是;林荫小道,曲径通幽,别有洞天。在湖心岛的最高处,修建着一处八角四柱亭,名曰“揽风”。亭中有石桌石凳,坐在亭上,观四周景致,美不胜收;听林涛阵阵,暑意顿消。小岛的码头设在朝向萨莱城的一面,这一面连接着辽阔的草原,近几年湖边陆续修建了许多亭台楼阁和卵石小道,间或点缀着几座蓝色的、白色的蒙古包,错落有致,丝毫不受雕琢之累,倒是增加了不少情趣。天使湖原本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天然湖泊,偶尔被喜爱四处游玩的百灵发现,此后,拔都吩咐匠人精心改造,渐渐成为今天的模样。
也许这也应该算百灵的功劳。
拔都和别儿哥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别儿哥鞍马劳顿,拔都想让他放松一下,命人将宴席设在了湖心岛。
“累了吧?”见齐尼兰萨催马走近,拔都问道。
“不累。”
“看你,出了这么多的汗。”
“我尽力了,可还是输给了您。”
拔都用爱抚的目光注视着年轻人。其实,他知道齐尼兰萨是故意落在后面的,就像当年他与祖汗打马球,故意让自己输给祖汗一样。
因为与输赢相比,能让自己爱着的人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与贵由之间缺少的恰恰就是这种情谊,而兄弟间的相知相惜,却存乎于他与蒙哥之间。
贵由在阿拉套山区暴病身亡,使蒙古帝国避免了一场可怕的灾难。在新汗尚未选出之前,苏如夫人和拔都都默许由皇后海迷失暂且摄政。遗憾的是,海迷失丝毫不具备她婆婆乃马真太后的魄力,完全辜负了人们对她的信任。在不过一年的摄政期间,她大部分时间都单独与萨满教的巫师们在一起,从不认真治理国家。她的两个儿子忽察和脑忽则建立了自己的府邸,与母后对抗。如此一来,蒙古帝国就出现了异常混乱的情况,一个地方有三个统治者,弄得群臣和百姓无所适从,不知该听谁的指令。
在这种毫无法度的情况下,王公贵族们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生意,各地的达官显宦结党营私。也有一些贤明的大臣向海迷失皇后进言,希望她以社稷为重,扶正祛邪,海迷失皇后却一律屏而不纳。她的一意孤行,将强大的蒙古帝国渐渐拖入了灾难的深渊。
所有这些情况,通过往来于各个汗国之间的使臣、旅者之口,不断传入拔都的耳中。拔都的内心十分不安,他感到自己绝不能再坐视不理了。此时,他正罹患足疾,行动不便,遂以兄长的身份,派别儿哥出使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和蒙古本土,要求全体宗王和贵族到他的驻地来,以便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