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混沌的思维里,拔都果真看到了让他依恋着的面容,听到了他听过无数遍却偏偏捕捉不到的声音。他做了最后一次努力,意志重又回到他的身上。
“你……”他试着发出一点声音。
“你能说话了吗?太好了!”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是一张美丽的面孔,这美丽属于一个年轻的姑娘,此时,由于惊喜,她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拔都有些惊奇地望着姑娘含笑的眼睛。
“你是……我……”
“你还不能多说话。我在河边发现了你,当时你的胸口中了箭。你已经昏迷了七天七夜,我一直担心救不醒你了呢。”姑娘兴奋地说着,她的话拔都听起来却有些断断续续。
拔都想问些什么,一阵疲倦袭来,他的双眼不由自主地合上了。不过,这一次有所不同,他不再需要同梦魇对抗,而是进入虚弱的昏睡状态了。
他再一次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窗台和桌子上的一盏油灯闪着暗淡的光芒,将屋子照得昏黄一片。屋子四周摆满了各式大格子木架,木架上放置着许多粮食和酒坛。拔都到过许多地方,也见过中原人用来堆放杂物的储藏室,但像这样的房间还从来没有见到过。接着,他注意到自己只穿着一件宽大的内衣睡在靠墙的地上,身下铺着厚厚的干草和一床半新的被褥,倒也很舒适。那位姑娘不在屋中,他努力挣扎着坐起来,汗水立刻浸透了全身。
“你怎么可以乱动?快躺下!”拔都吃惊地看着姑娘一手举着一盏油灯,一手还提着一个像篮子似的东西,正沿着嘎吱作响的木梯一步步走下来,从姑娘身后微微开启的门缝里一道灼目的光线射进屋中。刚才他竟没发现屋里还有这么个梯子,这个屋子当真很奇特,他究竟在哪里?
姑娘将油灯放在桌上,俯身看着拔都。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气味。她的一身装束拔都看着眼熟,好像中原女子的衣着打扮。
“我感觉好多了,想起来走走。”拔都喃喃着。
姑娘伸手探了探拔都的额头,又观察了一番他的脸色,终于点了点头。“你的确好多了,不过暂时你还不能活动。来,我扶你坐起来,你得先吃点东西。”她从篮子里端出一碗煨得烂熟的肉粥,用嘴轻轻吹拂着,将羹匙递给拔都。“人是铁饭是钢。身体受了重伤,又是七天七夜水米未进,不吃点东西怎么行?”
拔都早就闻到诱人的饭香,几乎是抢过碗,贪婪地吞吃起来。姑娘看他那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慢点,别着急。开始这几天啊,你还真不能吃得太饱。”
无意间,拔都的脚用了下劲,脚踝立刻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他的脸变得蜡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也忍着一声不吭。
“你一定有铁打的意志吧,在地狱门口走了一遭,除了你,恐怕谁也做不到一声不吭,甚至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也难得听到你的呻吟。”姑娘不知心疼还是赞赏地说道。
拔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姑娘的裙裾间飘起一缕花草的幽香,这是拔都在昏睡的时候就熟悉的香味。
“我的脚……”
“骨折。我给你接上了,可是我的手法不行。我父亲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真是急死人了。”
“你父亲……”
“他在为札兰丁国王治病,住在国王的城堡里。”
“哦?”
“你不用担心,在父亲心里,只有健康人和病人,没有敌人和朋友。再说,你也不是坏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我现在在哪里?”
“这里是玉龙杰赤城中紧靠阿姆河的一座城堡。”
“嗯,是你救了我?”
“碰巧而已,也是你命不该绝。”
“你父亲是个大夫?”